蘇瑤修行到金丹期後, 就沒怎麼吃東西了。
長京城裡有特供修士的酒樓,但價格昂貴,味道卻很一般, 側重點都在補充靈氣, 還不如他自城裡那些蠶好吃。
但這所有的刻板印象,在這位陳兄端來的一盤魚膾中化為烏有,這種直達靈魂的觸動、這種回味無窮的口感、這種宛如飛升的意境……天啊,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啊!
“你、你不吃嗎?”回過神來,蘇瑤發現自己已經吃了三分之一, 而對方卻是最初吃了一片, 一時有些尷尬。
“這靈鱒與我的修行法門有些衝突, 不宜多吃。”陳孜撐著頭, 見阿瑤眼裡發光,心中充滿了滿足感,“你快吃吧,這東西,靈氣散了,便不好吃了。”
回頭要多去母上的廚房看看, 反正這些東西她早就膩了,不如給阿瑤補補。
……
兩天時間,轉眼便過,他們將要被發配出去,而蘇瑤和大師們討論的逃亡法器,也基本定型, 他們接受了蘇瑤雙核想法,並且在“縮地成寸”和“咫尺天涯”這兩處符文陣法裡進行了大討論。
蘇瑤在他們的意見的建議中,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這種與空間的有關的符文和陣法, 會遇到BUG,當然,他們稱之為“歸淵”,簡單的說,在跨越空間,以術法將其收縮,而加快速度時,有可能會莫名遇到一些空洞,這些空洞通向一個恐怖空虛的界域裡,一但掉落進去,就再也不會有消息。
所以,在製作這方麵的飛行法器或者使用法術時,煉器師們會做一些預防,探測這些空洞的位置,讓操縱者及時避開。
簡單的說,如今的空間就像一條布滿了無數大坑的道路,通過時必須小心地避開這些大坑,這樣一來,速度必然就不能太快,畢竟有人才有速度,一但人沒了,也就不需要速度了。
蘇瑤以前沒有接觸過這方麵的知識,知道這一點後,很是好奇,還專門學習了這兩種法訣——以這種術法,可以讓身體介於有無之間,處於另外一個維度。
用修士們的說法,就是在人界與幽冥的縫隙之間穿行,蘇瑤還專門問了陳孜,說是不是真的有幽冥地府,他們歸中央王朝管麼?
陳孜思考了一下,拿出一張麵具:“你戴上這個,看看。”
那麵具輕薄如蟬翼,像是用一整張黃金打出來的,但滲人的是,那眼眶部位竟是兩顆還在轉動的眼珠,布滿血絲,宛如活物,看得蘇瑤忍不住退了一步。
“放心,它不敢動你。”陳孜說著,順便輕瞥了一眼麵具。
麵具僵住,瞳孔放大,不再轉動。
蘇瑤這才有些遲疑地拿起那張麵具,戴在臉上。
然後便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周圍的空間裡,有不少裂隙,大的有數厘米寬,小的有如發絲,正向外滲著灰氣。
蘇瑤一時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摸向一個隻有幾厘米寬裂隙,兩邊,有細小的絲線正在生長漂浮,偶爾勾到一起,就像蛛網一樣拉成一根線,但沒一會,又崩斷。
蘇瑤摸著裂隙邊緣,沒有什麼感覺,便扯著一邊,拉了拉。
像是拉動了一張紙,裂隙合口,但裂隙兩邊的絲線,卻猛然間黏合在一起,當蘇瑤鬆手時,那裂隙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他奇怪了,把看到的向陳孜描述了一遍。
“不應該啊。”陳孜也困惑了,“你應該看到的是無數絲線,它們會拉著靈魂去另外一個世界,哪裡來的裂隙?”
他拿下蘇瑤臉上的麵具,戴上自己臉上,確定自己沒有看到裂隙,便取下,對那麵具:“真是不老實。”
麵具接連露出驚恐、委屈、可憐、無助、求饒的表情,那傳神程度,絕不比聊天群裡的表情包弱上半分。
蘇瑤便求情道:“罷了,反正隻是小事。”
他揉了揉眼睛,剛剛戴了麵具後,他感覺像戴了一個度數過高的眼鏡,眼睛有些酸澀,頭腦有些發脹。
陳孜一想,阿瑤身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這一個,便不再計較,於是便又轉移話題,和蘇瑤聊起了家常。
兩人的共同話題基本上都聚集在“陳姑娘姬沉夜”身上。
陳孜一點沒有欺騙彆人的覺悟,在他看來,姬沉夜是他從前的名字,後來送父親回到陳國,改名易姓了而已。
至於“姬沉夜”姑娘的事,也沒什麼不可以講的。
簡單的說,就是一個渣女卻喜歡標榜真愛,在外出任務時遇到一朵野花,騙了野花的心,野花當時被愛情蒙了眼,以為自己會有什麼不同,然後撞的頭破血流的故事。
當然,他順便把小時候受到的欺負包裝了一下,展現出一個姑娘小時淒慘,聽得蘇瑤心都揪起來了:“母親這樣對她,她小時候,該是多麼地難過啊,難怪後來阿夜,會那麼小心眼有仇必報,都是童年的創傷啊。”
陳孜麵不改色地道:“就是如此。”
說了一會,蘇瑤又去和大師們討論出逃計劃,隻是他本能地,不由自主地看向四周。
取下了麵具,可是他好像,還是能看到周圍的裂隙。
這可如何是好?
……
出發的時辰很快就到了,眾人商議決定在路上逃亡,因為路上的守備是最弱的,如果逃不掉,再考慮去礦場進行那件法器的煉製,畢竟誰也不想自己元神被汙染,那留下的後遺症太大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暢了,幾乎可以說是順利的出乎意料。
陳孜去一人拖住了守備,各家四散逃去,蘇瑤選中一個方向離開,並且在幾個時辰後,前者找到了後者。
看起來,這次出逃似乎成功了。
可沒有多久,蘇瑤與陳孜兩人便遇到了一名穿著與守備同款的銀甲士卒,他平靜地坐在山頭,仿佛在正在等著他們的到來。
就算他沒有任何動作,那如山如海的氣勢,就已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兩人神色同時凝重起來。
對麵敵人抬起銀槍,緩緩起身,而幾乎同時,陳孜身上的氣勢也不斷加強,仿佛山嶽,這種恐怖的對峙中,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凝滯起來。
陳孜扣住腰間長劍,那裡,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彙集了天地間的靈機流轉,在他身後,有一輪明月緩緩而升,皎潔、孤傲、照耀世間。
隨即,一劍而出。
那是遠自九天銀河傾泄而出,是天地初分的陰陽乍破,生死之間分明的界限,是我命由我,不由青天。
蘇瑤不懂劍,卻能看懂這一劍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