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紅袖戰戰兢兢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小心地瞥了眼旁邊的孟思成。卻見他薄唇緊緊抿著,看上去冷硬疏離,劍眉壓下,仿佛藏著無儘的狂怒和風暴。她收回目光時,卻正好掃到了他抓著方向盤的手,那隻修長的大手緊緊地扣住方向盤,指尖發白,青筋凸起。
蘇紅袖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有一種東西在她心裡遊蕩,但不清晰不明了,她抓不住。而如今孟思成風雨欲來前的那種壓抑的暴怒,讓她想解釋些什麼,但喉頭卻像堵住了一樣,什麼也說不出。事到如今,她能說什麼呢?
她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看著外麵飛馳的夜景,車子正在向孫建業約定的電影院疾馳而去,接下來,到底會是怎麼樣的收場呢?
孟思成,他到底要乾什麼?
孟思成也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隻是心裡有一種憤怒到極致的痛苦在推動著他,他就是要看看,那個被蘇紅袖稱為“男朋友”的男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就那樣輕而易舉地,做到了他多年以來幾乎無法渴及的位置?!
孟思成的車開得飛快,幾乎連闖數個紅燈,很快便來到了那家電影院門前,電影還沒開場,外麵有情侶或者朋友等三三兩兩的人,陸續結伴進場。孟思成一個猛烈的急刹車,驟然將車停下,冷厲的眸子掃了眼外麵,回頭冷聲逼問道:“那個男人是哪個?”
蘇紅袖看向窗外,在那人群中,赫然看到孫建業正插著兜,站在電影院門口翹首以盼。
孟思成順著她的目光,很快搜索到了那個顯然在等人的男人。
一個看上去個子平凡,衣著平凡,氣質平凡,甚至還有點市井氣息的平凡男人。孟思成冷眼審視著那個男人,他怎麼看也看不明白,蘇紅袖是怎麼選上這個男人的?
他收回眸子,以一種難以名狀的目光審視著蘇紅袖,頗為諷刺地笑道:“蘇紅袖,這個男人,就是你選的男人嗎?”
蘇紅袖此時也隻能有些瑟縮地點點頭。她垂下眸子,心裡開始意識到,也許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看到蘇紅袖點頭,孟思成冷哼了聲,狠厲的眸子緊盯著窗外的男人,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紅袖開始更加忐忑起來,孟思成,他到底要做什麼?可是這個時候的蘇紅袖,不敢去問,也不敢下車離開,她隻能低下頭沉默,陪著他一起沉默。
漸漸地,天暗了下來,情侶們手挽著手陸續進場了,可是孟思成沒說話,蘇紅袖也不敢動彈。
等在外麵的孫建業卻有些急了,拿出電話開始撥蘇紅袖的電話,一次,兩次,就是不通,一直沒有人接。
蘇紅袖咬唇看著那個一直發出悠揚鈴聲的手機,心裡的不安漸漸加重。即使今天她要失約,也不應該任憑那個男人在外麵這樣乾等著急吧?
她偷眼瞥了下孟思成,發現孟思成側影冷冽依然一言不發,想了想便小心地伸出手,摸向那個一直發出悠揚鈴聲的手機。
誰知一直望向窗外一動不動的孟思成忽然伸出手,先蘇紅袖一步將那手機拿到手裡,冷眼看了眼那來點顯示,鄙夷地哼了聲,將那手機掛掉,扔到一旁蘇紅袖根本拿不到的地方。
蘇紅袖臉色一變,隻能瑟縮地收回了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外麵電影院門前開始清冷了起來,唯獨剩下一個孤零零的人影,拿著電話一遍遍焦急地撥著。而車內,孟思成陰沉著臉,冷盯著那個焦急的男子,一言不發,蘇紅袖則是低著頭尷尬萬分,聽著那悠揚的鈴聲,心裡如火如焚。
蘇紅袖咬唇想了下,在一次鈴聲停歇時,終於下定了決心,拉開車門就要下車,誰知使勁一拉,車門紋絲不動,想來是鎖上了。
她有些無奈地問:“孟思成,你到底要怎麼樣?”
聽到這句話,孟思成猛然回過頭,森寒的眸子帶著痛意望著她,僵硬地問:“蘇紅袖,你竟然還有臉問我,你竟然還問我到底要怎麼樣!我倒要問你,你到底要怎麼樣?”
蘇紅袖不禁怔住,為什麼他的語氣好像自己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
孟思成卻難掩憤怒,痛聲說:“蘇紅袖,你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選擇這個男人?告訴我為什麼你要一直騙我?為什麼!”最後那個為什麼,他幾乎是痛聲喉出來的。
那聲低吼在車廂裡回蕩,震得蘇紅袖有點暈,她該怎麼說,說我因為不願讓你看到自己太過不堪的一麵,才刻意隱瞞了相親的事實?
孟思成閉眸深吸了口氣,慢慢地問:“蘇紅袖,你告訴我好不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選擇這個男人?他到底有什麼好?”
蘇紅袖抬起頭,卻看見他痛苦不甘的眸子裡,她苦笑了下,輕聲解釋說:“他是一個很平凡的人,但我自己也是一個太過平凡的人,我覺得我們也許是一類人,在一起也許最合適了吧。”
孟思成冷笑:“你們是一類人?”那我呢?我和你不是一類人嗎?因為我和你不是一類人,才被你排斥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嗎?
蘇紅袖既然說開,乾脆繼續說:“我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的,我媽媽身體不好,其實她很不放心我一個人,所以她請人幫忙介紹的……”
說到這裡,她語氣有些艱澀地說:“這個人,他家裡經濟條件還好,我媽媽覺得,找一個這樣的人,至少對我將來好一些,她也能比較放心。”她老老實實地說出一切。
“他家裡經濟條件好?”孟思成心裡抽痛,繼續諷刺地笑,語氣悲痛:“蘇紅袖啊蘇紅袖!這麼多年了,你——”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的那句刺傷自己的話,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難道依然沒有變?她在挑選男人的時候,依然那麼世故地想到,要找一個有錢的人嗎?
孟思成,原來你錯了,你一直都看錯了,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單純的孩子,她一直都在算計、欺騙和背叛!枉費你還感動了,枉費你還信任她了,枉費你竟然以為這個女人是可以陪著你一輩子!
孟思成痛苦地搖了搖頭,望著蘇紅袖有些閃躲的眼睛,苦笑道:“蘇紅袖,是我錯看了你,原來你一直都是一個這麼功利的女人!我竟然以為隻要我——” 他痛苦地咽下了自己將要說的話,咬牙說:“蘇紅袖,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如今這個功利的蘇紅袖,這個讓人太過失望的蘇紅袖,垂著頭一言不發,臉蛋通紅。
是的,她是太過功利世俗,世俗到在選擇未來的另一半時,考慮了太多外在的因素,世俗到在勉強自己去接受一個自己並沒有什麼感覺的男人。
這樣的蘇紅袖,的確是很糟糕,很讓人失望的。不要說孟思成,就連蘇紅袖自己,都是鄙視自己的。
所以她低著頭,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車廂裡悠揚的鈴聲漸漸停歇下來,外麵霓虹燈閃爍下,那個久等不著的男人終於有些失望和焦急地離開了。
很久後,蘇紅袖終於抬起頭,平靜地提議:“我想,我現在不適合在做你的秘書,你還是讓我回到原處吧。”
孟思成冷笑了下:“蘇紅袖,你以為你想當就當不想當就可以走嗎?我不批準,我不允許!”你有男朋友是嗎?你背著我偷偷和其他男人交往?我就算攪也要給你攪黃!
聽到這句話,蘇紅袖依然有些麻木的心再次一痛。他到底要怎麼樣,都隨他去吧。
那一晚,蘇紅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在床上的。她的手機被孟思成蠻橫地沒收了,如今無論是媽媽還是孫建業,都是暫時聯係不上的了。孟思成當時冷冷地扔下一句話:明天就還給你。
第二天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孟思成已經坐在辦公桌後麵了。看到蘇紅袖進了辦公室,他冷漠地抬頭瞥了她一眼,他的眸子有些發紅。
蘇紅袖忐忑地坐在自己辦公桌上,低頭工作,連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一會,孟思成忽然扔給她一個手機,是最近流行的一個女士款,但顯然不是原來那一個了。
孟思成淡漠地開口:“這是你新的辦公手機,你媽媽的號碼,我已經存進去了,但其他無關人等,我想你沒必要再聯係了吧?”
蘇紅袖抬起頭,她當然明白他口中的“無關人等”指的是誰。向來膽小懦弱的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然開口說:“孟思成,他不是無關人等,他是我的男朋友,是我想要選擇的人。”
孟思成聽到這話,幾乎為之氣結:“你——你,好,他是你男朋友!但我現在就是不給你電話號碼,你又能怎麼樣?我就是不給!”
蘇紅袖咬唇低下頭,埋頭工作。
孟思成忽然覺得自己那沒有發出的火簡直如同打到了棉花上,同時也覺得自己的行徑簡直如一個小孩子般在無理取鬨!於是猛地站起身,收拾東西推開門就離開了。
從那一天開始,蘇紅袖好些天沒有見到孟思成。她隻是每天都會接到他的電話。
他總是先語氣惡劣地詢問自己各種事情,稍有不對便語氣諷刺挖苦,這些蘇紅袖自然是不敢反駁,默默地受著了。而孟思成在詢問完畢後,又會一連串地下了很多命令,吩咐這件事那件事地讓蘇紅袖去做。
蘇紅袖儘管也聽出來很多事情實在是沒有必要的,但既然他是自己的老板,他讓自己做,自己少不得也是順從地去做,從不敢有絲毫的反駁。
而蘇紅袖由於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到了晚上下班時工作還沒做完,這時候孟思成總是很準時地打來電話,詢問今天的事做完了,如果沒做完就加班吧!
蘇紅袖無話可說,也隻能順從地留下來,加班加點地工作,有時候甚至忙碌到十點十一點都是有的。
如此情境下,她是再沒時間和精力去處理孫建業的事了,儘管通過媽媽那邊已經重新和孫建業聯係上了,但奇怪的是孫建業竟然也沒有追問那一天的事。兩個名義上是男女朋友的人,仿佛很是默契地選擇了回避一些話題。再加上孫建業最近好像也很忙,不要說見麵,甚至連電話好像都少起來了,也就是一周一兩個電話問候一聲罷了。
蘇紅袖就在這沒著沒落沒解釋中忙得焦頭爛額,一忙就是深夜,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睡得也不好,總是在做夢,夢到孟思成痛恨鄙夷地看著自己,然後醒過來發現已經是一身冷汗。
她好久沒見到孟思成了,就在她以為這個人也許永遠就是電話那頭那個冷漠的聲音時,這一天,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孟思成,一身筆挺的西裝,冷峻的麵孔,深沉的眸子,就那樣站在門前,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有些無措地站起身,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了。
“孟……孟總經理……”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叫出了聲。蘇紅袖戰戰兢兢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小心地瞥了眼旁邊的孟思成。卻見他薄唇緊緊抿著,看上去冷硬疏離,劍眉壓下,仿佛藏著無儘的狂怒和風暴。她收回目光時,卻正好掃到了他抓著方向盤的手,那隻修長的大手緊緊地扣住方向盤,指尖發白,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