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短暫的不愉快就在兩人的溝通中迅速消散，後座上的婁危和溫梵，又開始你一眼我一語地說了半天話。
坐在駕駛座開車的小吳，已經從最開始的驚恐，到後來的震驚，再回歸現在的平靜。
如果不是親身聽到，他絕對不相信，自家婁總有朝一日，還會有對人說“抱歉”的時候。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小吳心裡想著。
不過光打個視頻電話就讓人家“脫”，還讓人家“就現在脫”，婁總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好歹照顧一下人家女孩子的靦腆啊~
司機師傅越想越覺得婁總實在是太不會談戀愛了，這麼下去肯定得出問題，但他等了半天，卻發現婁危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柔和，還沒有吵起架，似乎問題就已經和平解決了。
小吳對此無言以對。
但愈發覺得，這也許就是婁總的天降情|人！
簡直太登對了！
小吳帶著這樣的心情，將婁危送到了婁家門口，婁危下車時，他就用一副過來人的慈愛目光，熱淚盈眶地望著對方。
就是再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如有實質的視線，更何況是五官敏銳的婁危。他立刻回頭看向小吳，感覺對方看他的眼身奇怪的很：“怎麼？”
小吳揉揉眼睛：“沒什麼，替老板高興。”
婁危：“？”
溫梵扒在手機屏幕裡，聽著外麵小吳的聲音：這家夥又在想什麼胡話。
就聽小吳輕聲開口，聲音都激動到發抖：“婁總，你剛才是在......和女朋友說話麼？”
婁危陡然沉默下來。小吳跟著婁危好幾年了，他腦子發達的事情婁危早就知道，他之前找小吳當司機，也是看重對方老實巴交到帶著點傻氣。於是早就習慣了，會聽到對方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但他現在沉默卻不是因為小吳的話莫名其妙。
而是因為溫梵的身份。溫梵是個人，一個正常的人類，現在成了他手機中的懸浮球擬人係統，不能自由活動，甚至都不能有**空間。就連自己和他聊天，也要小心不讓溫梵被人發現。
不然就會當作異類。
婁危把自己放在溫梵的視角上，都覺得心裡不舒服。
而這麼一想，就一直沒吭聲。
小吳卻以為是被他猜中了，登時露出微笑，認真道：“婁總，祝福你！”
婁危：“......”
他斜睨小吳一眼，順著他的意思，接著開口：“謝謝。”
然後帶著溫梵回到彆墅。
他身後的小吳一路目送著婁危離開的身影，想到老板終於有女朋友了的好消息，越看越有種自家兒子終於長大成人的感覺。
難掩內心的激蕩。
就連接到趙夢珂打來的電話時，都還處在內心的感慨中。
趙夢珂在電話那頭揚聲開口道：“老吳，走走走，弟弟請你呲騷鵝......吃騷鵝，tui，吃、呲吃，吃！騷！鵝！我呸，吃，燒鵝！！！”
小吳還在感慨中的情緒，登時被他的口吃打斷，“趙夢珂，你乾嘛？”
趙夢珂吧唧吧唧嘴：“這不請、請你去吃飯呢！”
“沒事兒你會請我吃阿飯？”小吳有點不相信：“你是不是想問我啥。說實話。”
趙夢珂沒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就被人道破，輕咳兩聲掩飾尷尬：“害，那不我是、那不是我、我有那麼點點點想問的東西所以就就想跟你說道說道，就、就說到，就說到說到。”
“.......你想問什麼？”
“你說，”趙夢珂壓低聲音：“婁危最近有沒有跟誰見過麵啊，我怎麼感覺，危哥最近好像談戀愛了呢？”他隻要一說八卦，就不會口吃，語速流暢得跟村頭媒婆似的。
而他話音剛落，小吳就又想起來，婁危衣衫不整從醫院回來那次。他現在已經知道婁總有對象了，婁總那次肯定就是跟小對象約會去了，而且現在還在熱戀期，今天坐在車上都不忘記視頻撩人家小姑娘。
但這個發現是他自己發掘的，絕對不能告訴趙夢珂這個，口吃還說話不把門的大金毛。於是小吳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開口：“沒發現，婁總除了上下班，誰都沒見。”
趙夢珂不信：“真的？不是、老吳，你說實話。你說實話，弟弟帶你去吃公司前麵新開那家海掐大咖。不是，海鮮大掐、海、海鮮大蝦。嘿臥槽，我就不明白了，這破玩意兒怎麼這麼難縮，海、海掐蝦、海咖大咖——瑪卡巴卡！.......艸！”
“......”小吳：“婁總總讓你發短信，是有道理的。”
“嘿！你。”
“還有啊。”
“啥？”
小吳調了調行車記錄儀：“你其實是小時候有語言障礙，後來補了補腦子，治得好多了吧。這麼一想，雖然你現在口吃，但還挺勵誌的。”
趙夢珂嘴角一抽：“......艸，滾！”
這邊小吳終於激怒趙夢珂掛了電話，另一旁的婁危已經帶著溫梵朝婁家比彆墅走去。
婁家彆墅周圍，是一圈花壇，剛好將房子和周圍的其他幾棟彆墅隔開。婁危將手機托在麵前，沉吟兩秒，低聲問了一句：“今天為什麼下載《食物語》？”
溫梵沒想到都快回家了，婁危又說起來遊戲的事。他原本想說沒什麼，但潛意識裡感覺，婁危肯定不會信。於是老老實實回答：“因為無聊。”
他抬頭看著婁危的側臉：“我隻能在你手機裡待著，你做事的時候，我就隻能被放在你兜裡。真的太無聊了。”更彆說婁危這次參加活動，一參加就是整整四個多小時。
溫梵就算是宅男，但也受不了長時間被囚在手機中。而他本來就不能離開手機，通過屏幕看看外界的情況，已經是他所能忍耐的極限。婁危一旦出門，他就隻能待在衣兜裡，生怕被人發現。溫梵想著今天長達四個多小時，在漆黑世界裡隻憑著企鵝打開的一盞白熾燈，勉強鎮定的生活在手機屏幕中的情形，就感到窒息。
他一個平常天天出門的人，現在就隻能待在像巨型盒子一樣的封閉空間內，憋屈到能讓人發瘋。
他剩下的心理活動都沒說出來，可婁危看著屏幕裡低垂著腦袋的小人，已經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想法。
婁危於是再沒說話，蹙眉思忖著。
而經曆了四個小時的活動，再加上路上的車程，現在已經到了下午兩點，早就過了正午的飯點。
再加上今天是周一，婁夏早上就已經收拾收拾行李回學校去了，家裡就隻剩下婁危和溫梵兩人。婁危待著溫梵推開家門走進去，麵對的就是空無一人的彆墅。他想要吃飯，不是自己做就要訂外賣。
但婁危心中有事，完全顧不上吃飯，他帶著手機中的溫梵就朝樓上的書房走去。剛進到書房就從衣兜裡抽出一盒光盤，插進辦公桌上的電腦裡，這是他演講結束後，詢問校方領導是否了解“溫梵”這個學生，然後要到的關於他的視頻。
溫梵好奇地伸頭看，就見電腦主屏幕上，浮現出了一行字：“安橋大學學生演講報告。”
他聽著這個名字，就覺得有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總覺得自己好像很久以前聽過。而他腦中的思路綱要打開，就看到光盤中的影像被打開，第一幀播放的就是，本次光盤錄像的安橋大學所有演講過的學生總名單。
溫梵身為計算機係列的年紀第一，多次在學校科技大賽演講和參賽，他的名字明晃晃被放在了名單的第一列首個。
他一時目瞪口呆：“這不是學校的珍藏記錄視頻嗎？參賽學生都不給，你怎麼拿到的？”
旁邊的婁危嘴角微勾：“拿到很難麼？”
溫梵瞬間不說話了。
對他一個普通學生來說，很難。對婁危這位學校頂尖的畢業生來說，那就容易的不得了。
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提出的問題有多幼稚，乾脆緊緊閉上嘴不再說話。
而婁危點開溫梵的演講內容，就開始錄取溫梵的聲音。
人在演講時，長篇大論中會說到各種音調和音節，幾乎能完全概括婁危所需的溫梵聲音。他給溫梵製作音源的最後1/5，今天終於能完成了。
婁危心裡這麼想著，就覺得心跳都快了幾分。
想儘快聽到溫梵聲音的想法，讓他自己克製不住地加快行動，帶上降噪頭戴式耳機，完全隔絕了外界噪音，開始一幀一幀地卡音軌。
旁邊的溫梵發現婁危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就不再說話打擾他思路，重新回歸無聊狀態，百無聊賴地靠著手機屏幕坐在桌麵上，看著頭頂上APP架子中的各類APP形象發呆。
他現在成了手機懸浮球係統，每次心裡活動有變化，身上就會有相關反應表現出來。
就像現在。
溫梵懶散地靠著手機屏幕，他頭頂上的呆毛就跟他一樣，無聊到發毛，直楞楞豎起來，高高翹起揚到天上。
大概是發現溫梵太無聊了，頭頂上紅色的APP架子裡，“學而思”開始滾動播放白色字體：“學習使我快樂，如果你感到無聊，那就去學習吧。——高爾基（高爾基：？？？）”
它那一行字還沒放映完，旁邊“課程表”上的粉色大角麋鹿，一腳將身前“番茄ToDo”裡的鮮紅色大番茄踹到“學而思”臉上。
頭頂還冒著一行語音泡：“學學學，天天讓老子幫你記課程。累死老子吧！”
粉色麋鹿右邊，黃APP架上“叨叨記賬”的小肥啾沒敢露全臉，隻露出兩隻眼睛，扒著APP框偷偷瞄著下方被砸了滿臉爛番茄的“學而思”，默默將頭頂上的“叨叨”兩個字改成了——“沒錯”。
QQ企鵝蹭到溫梵身邊，從旁邊“一甜相機”上取了兩根粉藍交錯的炫彩棒棒糖，一根遞給溫梵，一根自己吃。
一人一企鵝邊吃糖邊看戲。溫梵舔了口企鵝遞過來的“一甜相機”棒棒糖，棒棒糖的味道和它看起來一樣好吃，有種棉花糖的綿糯，還有股葡萄味的香甜。
緊接著就見頭頂上“智學網”APP上的綠色的貓頭鷹飛下來，義正言辭的發出語音泡：“學習使人明目。”
它話音剛落，頭頂上的“微博”立刻閉上了那隻卡姿蘭大眼睛。
貓頭鷹：“......”
他撲閃撲閃之前被企鵝打的滿身淩亂的羽毛，輕咳兩聲接著道：“——使人提神！”
“課程表”的粉色麋鹿，深吸口氣聞了下跟“智學網”站在一起的“洋蔥學院”，框架裡的藍色洋蔥動了動，衝天的刺鼻味道瞬間竄入麋鹿鼻腔，整頭鹿痛苦地打了個寒顫，下一秒就癱倒在地昏死過去。
周圍看著貓頭鷹烏鴉嘴兩次的眾位APP，都麵對著它，露出複雜的神色。連溫梵都覺得氣氛有些微的尷尬。
貓頭鷹：“。”
其實學習確實有各種好處，隻可惜貓頭鷹頂著APP上的“家長”兩個字，說出來的話怎麼聽都是老調重談，弄得無人想聽。
現在小麋鹿昏過去了，周圍的APP全都緊張的關心著麋鹿的情況，連溫梵都小心走過去，想翻出個醫學類的APP給它治療。
好在“迅雷”的小白鴿，急中生智從一旁“手機公交”的草地上，拔了一團綠草，用喙叼著喂給麋鹿。
麋鹿嚼了兩口冒著清香的青草，半天才悠悠清醒過來，委委屈屈地晃了晃大鹿角，踉蹌著回了自己的APP框裡，一臉虛相地扒在趴在架子上。
其他一群APP長鬆口氣，“全民K歌”的小紅鳥，見到麋鹿好起來了，興奮地瘋狂撲閃翅膀，開口就要唱歌，被企鵝一根棒棒糖插|進嘴裡，堵著嗓子發不了聲。
其他動物看到小紅鳥要準備唱歌了，紛紛四散逃竄，該回APP的回APP，該躲角落的躲在角落裡，連企鵝都從屁股後麵掏出兩副，隔音效果極好的頭戴式耳機，反手給溫梵戴了一副，自己也趕緊戴上。
溫梵看得想笑。
歪頭衝企鵝道謝，不過他今天又是用意識流連接安橋大學的互聯網，又是跟其他各類APP交流，現在手機桌麵上的APP們一安靜下來，困意瞬間席卷腦海。
身體乏地連抬手都快抬不動了。
溫梵勉強憑借意識挪回了“模擬人生”的豪宅裡，腦袋剛剛沾到床邊，就歪頭睡了過去。
......
手機外麵的婁危還在電腦前麵忙碌，時間一直挨到晚上八點多，持續剪輯音頻長達六個小時的婁危，才捏捏眉心，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溫梵的聲源，整理完畢了。
隻用了短短幾天，就完整整理出了能夠概括所有聲調所有文字的擬人聲源，也隻有遠程科技的婁危才能做得出來。
但耗費的心力是極大的。
用眼過度的婁危離開電腦時，都覺得眼睛在發昏，麵前的物體都有些看不清楚。
他潛意識地側頭看手機，才發現手機屏幕竟然是鎖屏狀態。
平常溫梵活動的時候，手機是不會鎖屏的，因為桌麵上的APP都在走動，而現在手機鎖屏了，就說明溫梵已經睡著了。
婁危輕輕點了兩下手機屏幕，沒敢大力點屏幕，靠著麵部解鎖打開手機屏幕，果然看到屏幕中央的空白處，“模擬人生”的豪宅四四方方架在半空中。豪宅下方，QQ企鵝和美團袋鼠，也在呼呼大睡，頭頂上冒著“zZZ”的語音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