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住娘家婆家變
趙府所在的胡同巷子,明眼人已經察覺外頭的變化。
平日大門總是敞開迎接八方客,兩個小斯兩個護衛守門,旁邊茶水間候客的地方總有兩個丫頭張羅茶水糕點,時不時的附中幕僚師爺還有衙門官僚都會進出往來送文書,側邊西南角門是連著大廚房的院門,每日都是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的人,眼下全給關起來了,一副閉門謝客的模樣。
在結合京城昨日鬨得滿城風雨的趙家夫人和趙家老太太道觀動手爭執,僅僅一個晚上就被扣上了傳謠的帽子,還有幾個目擊證人被丟到了刑部衙門收押起來,趙家又對外說家裡老太太要給未出世的孩子祈福,準備閉門不出三月,謝絕一切賓客,緊跟著趙大人又帶著
妻子回了娘家。
這其中的門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總之平常百姓都覺得楊寶黛攤上這樣的婆母是家門不幸,可讀聖賢書的官員卻是覺得趙元稹是個極其不孝的子孫,但總歸趙元稹已經雷厲風行的把事情壓製了下來,禦史台的言官和朝野裡頭的給事中也不敢作死的去惹手掌大權的人。
諾大的府邸竟然沒有什麼聲響,庭院寥落且顯得冷清,奴仆也都低頭做事誰都不敢交頭接耳,昨日府邸奴仆杖斃的杖斃,發賣的發賣,誰敢這個節骨眼作死的,不想活了!楊寶黛還能求饒幾句,趙元稹出手骨頭都給你磨成粉末!
直到鹿鶴堂的大門打開,府邸才微微有了點動靜。
苟洱坐定在正廳的右邊紅木太師椅上,他傷勢
未愈,偏偏朱氏鬼吼鬼叫了一整宿,不得已他才拖著身子來,旁邊立刻有小斯遞上去個湯婆子,讓他放在受傷的腹|部,又給上了熱茶好生伺候著。
很快朱氏就被兩個丫頭攙扶著從旁邊走了出來。
僅僅一夜未見,朱氏整個人憔悴不少,整個人都可以用瘋瘋癲癲來形容了,穿著的衣裳臟兮兮的,發髻散亂,臉上胭脂淚痕鼻涕全部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的倒胃口。
朱氏看著苟洱,眼淚就朝上湧現出來,如鯁在喉,叫了起來:“我的兒啊,你快去給你哥哥說說好話,若是讓族親把我逐出家門,他日後會被人指著腦袋罵不孝的!”
她知道趙元稹是把這人當做親弟弟似的對待信任,在外引薦的時候也會用上家弟兩個字。
苟洱絲毫不吃這招,輕輕咳嗽起來就說:“我與元稹隻是情頭手足,你可沒有生我。”攤上這個娘,他寧可自己真的是個狗生出來的!
“孩子啊,這事情你是全部都知道的,現在是有你的話你哥哥聽得進去了!”說著朱氏不顧體統癱坐在苟洱麵前,哀嚎了起來:“千錯萬錯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我是打了楊寶黛,可他們兩口子也不能把我軟禁在府邸裡頭呀!苟洱啊,我對你也不薄啊,否則你也不會幫我擋傷了,伯母那是真真的把你當做親兒子的!”
朱氏心裡也有譜的,若隻是打了楊寶黛,趙元稹估計就關他禁足即可,偏偏還把苟洱給拖下了水!這幾年二人關係趙元稹從未明麵給朱氏說過,可朱氏明眼也能察覺二人是過命的交情,趙元稹既然說出了要讓趙家長輩宗親休了她,那是一定做得出來的!
她都幾十歲的人,還被兒子叫來宗親給休出家
門,這張老臉朝著哪裡擱啊!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看著要死要活裝模作樣的朱氏,苟洱並不說話,隻是淡淡的看著手中彩藍色的琉璃茶碗,慢慢的拿著手指掀開杯蓋輕輕敲著杯壁,泠泠作響,他連個眼神都沒有給朱氏。
朱氏頹然道,氣的直喘,就憤懣道:“孩子啊,你是他親兄弟啊,她被狐媚子迷惑了眼睛,你可得給他說道理啊!我是他親娘啊,他要是為了個可有可無的婆娘把我趕出家門,光是孝道這關就過不了,他日後怎麼在官場做事啊!”
看著她哭的越發的賣力,苟洱絲毫不動,隻是淡淡交代起來:“元稹已經帶著寶黛回娘家養胎了,一時半會不能回府,就托了我來照理家中庶務,伯母不必著急,即便他們兩不在家,我也不會怠慢了你,想要什麼告訴丫頭就是。”
還沒有等著他說完,朱氏已經掙紮的起身,淚眼婆娑的看著苟洱,語氣結巴,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你說什麼?······他,他這是不認我這個親娘了!我不就打了楊寶黛下嗎!我也被打了啊!她這是作踐我啊······苟洱,你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元稹寵妻滅母不管啊,你讓元稹來找我好不好!?你不能讓她聽楊寶黛的一麵之詞啊!”
說著,朱氏又是著急又是難受,哭的傷心無比,靠著苟洱旁邊的椅子坐下,扯著他衣袖,急吼吼緊趕著道:“寶黛老娘要死不活的,她又有身子,到時候賈珠沒有照顧好,自己又累到了,這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孩子可不能過了病氣啊!再說了元稹過些時候要出京城辦差,你去做個說客,把他們兩個叫回來,我會好好對楊寶黛的。”
這,這豈不是讓外頭看她的笑話嗎,直接被親
兒子丟到府邸,這不等於告訴全京城,他這個親娘在趙元稹跟前一點地位都沒有嗎!那她日後怎麼去受那些女眷的好!不是讓她們到頭都去巴結楊寶黛了嗎!
苟洱早就料到朱氏會說這些,微微頷首,抬起頭看著做出可憐模樣的朱氏,冷笑道:“正因為如此,寶黛才應該在娘家,伯母一個人在府邸也樂得自在,等著三個月禁足令沒有了,就能去後花園賞花了,豈不美哉。”他語氣揶揄起來。
朱氏聽得發怔,心中憋著口氣,厲聲怒吼起來:“這哪有兒子禁足母親的!”
苟洱緩緩的看了朱氏一眼,眸光冰冷。
朱氏呆的眼淚都收住了,怎麼沒有啊,京城有些不安分的老太太還有家中女眷都是被禁足過的,隻是都掩藏的好,對外都說身子不爽利,或者去視察莊子,亦或者去郊外佛堂小住了。
盛家當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苟洱覺得自己該說的都說了,該聽的鬼哭狼嚎也都聽了,便是平靜道:“今日我來看看伯母就是希望伯母今後安分守己,小佛堂今日就會設立,若伯母不想給寶黛腹中孩子祈福,便給死去的湯嬤嬤祈福吧,附中諸事繁多,我先走了。”
朱氏大力瞪著苟洱,聽到他要接管附中諸事立刻不滿起來,上前攔住他的路,完全沒有剛剛可憐委屈的模樣,伸長脖子漲青了個臉,大吼起來:“我即便被軟禁也是府邸的老太太,府邸的事情自然是我說的算!你個外人憑什麼置喙府邸後宅的事情!”
好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苟洱!
她憤怒之下抬手就要摑掌上去,苟洱目光一愣,抬手一檔,死死的捏著朱氏的說手腕,朱氏痛的大叫,苟洱絲毫不聞,聲音更凜冽幾分,目光激烈狠狠的盯
著朱氏:“我不是你親兒子,就沒有調停這個打算,你若在我頭上拉屎拉尿,我多的是法子收拾你!明白了嗎!”說完,狠狠把朱氏的手甩開。
朱氏咬牙,氣的跺腳,整張臉都是醬紫色的,一張口什麼肮臟醃臢的都說了出來,旁邊兩個丫頭趕緊去阻止,這若是把苟洱氣出來個好歹,趙元稹就算不追究,穆昌平也要把趙家給平了的!
朱氏心頭大震,看著揚長而去的人,發狠起來,咬牙切齒道:“我遲早殺了你!”
不就是三個月的禁足嗎!等著她出去,有這人好受的!
兩個丫頭戰戰兢兢地不行,朱氏啐了口痰出去,轉過頭看著伺候她的丫頭揚手就是一巴掌,冷笑道:“怎麼,現在你們都敢來教訓我了!都給我滾!”
***
楊家之中。
趙元稹下了早朝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楊寶元的書房之中,外頭光是看得見的地方就安置了八個侍衛守著,楊家的奴仆都不許接近,連著午飯楊豆腐差人去叫都沒有回應,中間還把在東宮教授東宮的盛衡,以及在郊外巡防的駱軒學給叫了過來,三個人關在門不知道在商議什麼,而後又把楊寶元給傳喚了進去。
中途楊寶黛親自送了茶水點心過去,也是被李明半路阻截下來,說是裡頭在商議大事,誰都不能打擾。
“既然是大事,怎麼把寶元叫進去了?”楊寶黛把帶來的糕點給李明。
李明就回答道:“有些風風雨雨即便不參加,還是看看長長見識的好。”他按照趙元稹交代的回話。
楊寶黛了然於胸,不在多問。
離開的楊寶黛則是去靜靜的在陪著賈珠,賈珠身體隻能細致在細致的將養,處置之外什麼辦法都沒有,因此全部楊家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不順著賈珠的意思出了好歹,大夫說了等著天氣暖和了就會好些了。
賈珠下午來了興頭,還打起來折子牌,兩姐妹哪敢贏錢的,一個勁哄著賈珠難得有的精神頭,倒是言笑晏晏的不行。
楊豆腐不愛這些小賭怡情,抱著兩個外孫在院子玩的開心,被華恩哄的開心,還做了杏仁豆腐給外孫女吃。
因著楊寶黛有身孕,晚間侍疾的事情也就免了,楊寶眉則是把楊豆腐趕到楊寶元屋子睡覺,自己貼|身陪著賈珠,方便照顧。
楊寶黛回到屋子裡頭自己呆在,吩咐了朝朝燉了枇杷膏一會子給賈珠送去,今日賈珠咳嗽的越發厲害
,雖然掩飾的很好,到底那股子血腥味是藏不住的。
孫嬤嬤把晚間的安胎藥端進來,就看楊寶黛正摁著眼睛在燭火下頭繡娃娃的肚兜,心裡就是一跳,立馬就道:“我的小祖宗,現在你可是有身孕的人,這些我來做就是,你快喝藥歇息了。”
楊寶黛靜靜道:“我又睡不著,剛剛是眼睛進東西了。”她喝了安胎藥,把手裡的肚兜繡了大半,實在撐不住了才洗漱上榻到頭歇息了。
誰知道半夜就被個東西給冰的一個激靈。
睜開眼睛,就看著是趙元稹躡手躡腳的回來了,不小心把她放在床頭邊上小凳子踢到了,那上麵是她喝完燕窩粥的小盅,剛剛滾到她臉上就是那冰涼涼的玩意。
趙元稹臉上十分的尷尬和不好意思。
畢竟程設和之前福祉院不同了,這人有失手馬
有失蹄嘛,還是值得原諒的。
“不是給你留了燈的嗎?”楊寶黛被冰了下,睡意散了大半,慢慢支起身子。
“下雨了風給帶沒有了。”男人小聲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