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好的辦法。
何西卻先開口了。
她問:“爸爸會死掉嗎?要打120嗎?”
嚴璟連忙說:“不會,他隻是被我打暈了而已。”
“打暈?”小女孩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又喃喃地說,“那應該一會兒就醒了。”
鬱白反射性想說:你怎麼知道的。
話音出口前,他意識到了原因,倉促地將話咽回去。
這是一個年幼的孩子本不該知曉的經驗。
何西似乎能讀懂空氣中悄然流淌的為難,繼續說:“我在這裡等爸爸醒過來,謝謝你們幫我。”
她道了謝,並不要求素昧平生的人們再為她做什麼,反而露出一點小小的笑容,竟是在安慰他們:“爸爸醒過來之後,會知道挨打很疼,也許以後就不會再打我了,你們放心吧。”
不可能,這種窩裡橫的人渣隻會變本加厲地發泄。
在場的三個成年人心裡同時掠過這句話。
可是……
袁玉行和嚴璟對視一眼,下意識將目光一齊投向了鬱白,麵露不忍、欲言又止地喊他:“小白……”
“……”喊他乾嘛!
莫名其妙成為主心骨的鬱白有點惆悵地歎了口氣。
這種糾結得要命的情況裡,他也想找個人求助啊!
他這次過來,原本隻是想跟何西解釋清楚穿越的事,讓她不要害怕。
但比起突如其來的穿越時空,明顯還有更讓她害怕的東西。
看著那雙純淨又堅韌的眼睛,鬱白沒辦法就這樣放心地一走了之。
他本能般地轉頭看向身後那個黑發藍眸的男人,低聲道:“小謝。”
謝無昉便應聲:“嗯。”
可鬱白喊了他,卻又不知道該往下說什麼。
他不是想向謝無昉求助。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其實是這間屋子裡,唯一不會為小女孩的處境動容的“人”。
而且謝無昉目前也不能使用什麼特殊力量,不能輕而易舉地解決對人類而言很棘手的麻煩,更是對人類那些複雜到難以言說的情感、法律並不熟悉,無法給出什麼建議。
鬱白全都知道,但那聲小謝依然脫口而出。
他隻是……
突如其來的呼喚與緊隨其後的寂靜裡,謝無昉頓了頓,主動問:“你想做什麼嗎?”
他能看到鬱白眼中濃濃的糾結和掙紮。
聞言,鬱白有些恍然地反問他:“我可以嗎?”
男人看著他說:“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平靜的語氣,熟悉的句子。
鬱白便驀地彎了彎眼睛。
那些無限循環的時空裡,在某些時候,他也會覺得自己的異想天開過於離譜,為此會很有禮貌地征求一下同伴的意願。
“小謝,你想去北極嗎?不坐私人飛機,隻用已有的交通方式,試試看22個小時後能不能到北極。”
“好。”小謝總是答應後才提出疑問,“為什麼是22個小時?”
鬱白會不動聲色地敷衍過去,然後在下一次循環裡提出新的邀請。
“小謝,你知道嗎,這個被法律規定的世界其實還有不為人知的黑暗麵,那裡有另一套規則,很危險,但也會是一種非常特彆的經曆,我想去體驗一下。”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在注定會重啟的循環世界裡,鬱白就真的去做了各種各樣的事,無需考慮後果,不必憂慮未來。
可是這次並非循環,不是僅有他一人擁有記憶,也不知道未來會流向何方。
卻更不是那個他曾經漠不關心、躲避著種種人際聯結的現實世界。
所以鬱白格外猶豫。
在這個仿佛無儘的長夏裡,他站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上,站在遮蔽了風雨也擋住了太陽的漫長黑色屋簷下,躊躇著該不該往前走去。
這一刻,有人告訴他,想做什麼都可以。
那個人總是這樣回答他,無論在哪個時空。
……哦,不是人。
何西懵懵懂懂地聽著兩人如啞謎般的對話。
然後,她看見棕色頭發的大哥哥忽然笑了起來。
屋裡的暖黃燈光流進他淺淡的眼瞳裡。
他向她伸出了手,輕聲問:“你想跟我們走嗎?”
何西幾乎有一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什、什麼?”
白皙的掌心就在觸手可及的前方,大哥哥聲音柔和地說:“在你父親醒來前,跟我們走,至少在今天,你是安全的,我們會保護你。”
他還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所以隻能保證今天的小女孩不必活在如影隨形的恐懼裡。
他也還沒有想到能徹底解決小女孩困境、一勞永逸的好辦法,但這不是可以因此就選擇逃避的時刻。
先往前走再說。
鬱白耐心地解釋完,又問了她一遍:“你想離開這裡嗎?”
小女孩不假思索地應道:“我想!”
她聽懂了鬱白的話,稚嫩的麵孔上浮現出少有的驚喜之色。
但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卻並沒有直接握上就在眼前的援手。
小女孩忐忑地問:“我可不可以先問一個問題?”
“可以。”鬱白有點驚訝,儘量讓語氣更柔和,“你想問什麼都可以。”
他看見小女孩悄悄深呼吸,似乎鼓足了勇氣,又帶一點害怕他生氣的赧然。
她問:“我能自己決定什麼時候離開……離開你們嗎?”
鬱白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問的是什麼。
在擁有絕對權力的父親那裡,年幼的她從來都不能決定這一點。
於是鬱白笑起來,將原本舒展的掌心握了起來,隻留微微曲起的小拇指。
“至少在我們身邊,你是自由的。”
“我向你保證。”他認真地承諾,“我們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