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冷冽的男人皺了皺眉,像是很不想跟他說話,又出於某種原因,極力按捺著那股溢於言表的排斥。
謝無昉將問題問得更完整,聲線也更冷:“為什麼讓他少喝點?”
嚴璟這才反
應過來對方在問什麼,先是鬆了一口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緊接著再次提心吊膽起來。
這個問題啊,他該怎麼回答呢?
他不清楚謝無昉說這句話的意圖。
是想知道鬱白不能喝酒的原因,還是嫌他這麼說太聒噪了?
“呃,因、因為……”
嚴璟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同時下意識往空位置這邊挪過來一點,生怕對方覺得這種隔空對話不夠尊重。
……靠,他為什麼會在這家夥麵前這麼狗腿啊!
嚴璟一邊唾棄自己,一邊非常狗腿地小聲回答道:“因為小白的酒量不是很好,我怕他喝醉了。”
“喝醉?”
“對啊,我記得他挺容易醉的。”此刻離謝無昉更近了的嚴璟,戰戰兢兢道,“醉了還得讓人照顧,多、多麻煩你啊。”
鬱白和謝無昉住在同一個套房,一會兒要是喝醉了回去,肯定得讓室友照顧。
唉,一想到套房裡那台他再也摸不著的遊戲主機,嚴璟就打心眼裡難受,不自覺地麵露惆悵。
而謝無昉看著他頗為苦澀的表情,眼中劃過一絲擔憂:“喝醉了會很嚴重嗎?”
如果鬱白聽到這個問題,肯定會立刻意識到,謝無昉是壓根不知道什麼叫做喝醉。
今夜的神明連酒的苦味都是初次嘗到,自然也不理解醉酒的概念,搞不好會把它跟人類的生病畫上等號。
但他正專心同老人聊天,沒有留意身邊發生的對話。
神經粗大的嚴璟當然是從更常規的角度去理解,聞言連連搖頭:“不不不,小白酒品還可以,不用太擔心。”
至少在他印象裡,小白喝醉之後倒不會特彆誇張地發酒瘋,隻是……
謝無昉問:“酒品?”
嚴璟便仔細琢磨了一下該怎麼回答。
他自己都不太確定要怎麼形容小白喝酒後的狀態,才最恰當。
鬱白不常喝酒,更少有喝醉的時候,嚴璟唯一親身經曆的一次,是大學畢業前那次聚會。
兩人考的是同一所大學,鬱白文化分高,他靠體育特長,在不同專業就讀,因為嚴璟經常過來找他,一來二去,也跟他們寢室的人漸漸混熟,都成了朋友,臨畢業的時候,被一起叫過去喝酒。
那晚校外的燒烤攤邊,幾個同宿舍的男生,還叫來另外幾個相熟的同學,在燥熱夏風裡握著沁涼的啤酒罐,聊起逝去的日子與夢想的未來。
到底朝夕相處了四年,哪怕彼此的關係沒有像跟嚴璟那麼鐵,鬱白依然有些傷感,喝了不少,很快就醉了。
其實,喝醉後具體發生了什麼,那天同樣喝大了的嚴璟也有些記憶模糊,總之是沒人發酒瘋,反而有好幾個人臉色通紅。
但他絕對不會忘記的是,在那次聚會後不久,那天一起吃燒烤喝酒的同學裡,有兩個女生先後向鬱白告了白。
熟知各種校園八卦的嚴璟倒是早就知道很多女生暗戀小白,隻是本以為臨彆在即,她們應該不會再將
那些注定沒有結局的好感說出口。
因為他看起來雖然溫和友好,不難接近的樣子,實際上卻築著高高心防,不動聲色地將絕大多數人都拒之門外,幾乎不會顯露出真實的自己。
除了在一看就是個蠢直男的嚴璟麵前。
不出意料地,鬱白溫和友好地拒絕了那兩個女生的表白。
但出人意料的是,同樣在聚會結束後不久,居然又有一個同性室友對他告了白。
嚴璟得知後,震驚地狂拍大腿:“我草!原來他一直暗戀你啊!!”
“我說他怎麼老打聽我是不是直男呢,居然是把我當情敵了!我天天去隔壁舞蹈學院遛彎,就差粘在她們校門上了,這還用問嗎?!”
鬱白對此的反應則是將信將疑:“我沒覺得啊,而且,就算真的是暗戀,相處這麼久,為什麼偏偏要挑在各奔東西之前說出來?大家都不在一個城市了。“
他說著,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不會是想問我借錢吧?!”
“……”嚴璟難得沉默了一下,在心中為那個兄弟點了根蠟,“也不是不可能,是該警惕殺豬盤,你防騙意識這麼強,厲叔叔一定會很欣慰的。”
考慮到這幾段告白都發生在那次聚會之後,被朋友們帶回來照顧並完全斷片的鬱白,始終覺得有哪裡不對,就有些忐忑地問他:“難道是我喝醉以後先對他們做了什麼?你有印象嗎?”
嚴璟努力回憶了一下,誠實地回答道:“沒有吧?就正常聊天啊,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反正那晚氣氛挺好的。”
平日裡疏離遙遠的青年在喝醉之後,話變得很多,目光也清澈柔軟,神智卻基本清醒,看上去不太像喝醉了,也不肯承認自己醉了。
所以,反倒像是罕有地敞開了心扉,話語絮絮,笑意清冽,那雙漂亮的淺色眼眸會專注地凝視著正同他說話的人,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彼此,彆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給人一種在茫茫人海中被選擇的錯覺。
嚴璟隱約覺得,這可能是那幾個滿臉通紅的同學,在聚會結束後決定鼓起勇氣試一試的原因。
他對此倒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因為他覺得小白一直都很寵自己。
而且,他可是百分百鐵血直男!
所以……話說回來,該怎麼描述小白的酒品呢?
在旁人眼中,像個保鏢一樣低眉順眼,候在黑發藍眸的男人身邊小聲彙報著什麼的嚴璟,默默犯起了愁。
他總不能把這麼長的一段回憶,都囉嗦地跟謝無昉說一遍吧?
再說了,他覺得自己跟這位氣場恐怖的非人類,好像還沒熟到能分享這些事的份上。
簡直有一種跟遙不可及的神仙討論今天晚飯吃什麼的詭異感覺。
於是,嚴璟猶豫片刻,最終斟酌著說:“小白喝多了以後吧,會一個勁說自己沒醉,變得很愛說話,可能還比較黏人……其實沒什麼,挺好照顧的,想喝就喝唄,我看他這會兒挺開心的。”
今晚又不是年輕人的聚會,沒有暗戀小白的人在場,他覺得不會出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嚴璟徹底放下心來,特意提醒了一句鬱白的現任室友:“要是吃完飯回去,他非拉著你聊天,你就隨便跟他說點什麼糊弄糊弄,或者不搭理也行,等他睡過去就好了,反正酒醒之後都不記得的。”
謝無昉安靜地聽他說完,眸中的憂色漸漸褪去,那股本能的排斥感又在灰藍湖水中濃烈地翻湧。
嚴璟彙報完畢,仍一動不敢動,老實巴交地等著這位祖宗的反應,心頭甚至有幾分膽大包天的期待。
他依稀記得謝無昉原先挺有禮貌的。
是不是會跟他說句謝謝啊?
短暫的沉默後,狗腿保鏢的頭頂響起一道冷淡的聲音。
男人麵無表情地說:“這是何西的座位。”
“……好嘞我馬上坐回去!”
嚴璟迅速打消自己的妄想,麻溜地滾回了之前的座位,就差說一句謝主隆恩了。
至少謝無昉沒讓他滾出餐廳。
唉,人生在世,最要緊是學會知足。
這裡的動靜終於引來了鬱白好奇的目光。
他們倆在聊天嗎?
可謝無昉今晚明明很排斥其他人。
但當滿心疑惑的鬱白望過去的時候,隔了三個座位的嚴璟正快樂地吃著豐盛的晚餐,神情裡有一抹奇異的珍惜和感恩。
就在身邊的謝無昉則垂眸看著桌上那個小小的白瓷酒杯,不知在想什麼,直到他察覺了鬱白的視線,便收回目光看過來,輕聲問:“怎麼了?”
鬱白忽然忘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麼,微一怔忡後,笑了起來:“沒什麼。”
他仰起臉望著近在咫尺的謝無昉,聲音裡滿是輕盈的笑意:“你又不喜歡苦味,彆看它啦。”
鬱白說著,順手拿起酒杯,的確不喜歡苦味的男人就聽話地移開了目光。
沒有再看白瓷杯中橙黃熏然的酒液,也沒有阻攔身邊言笑晏晏的人類繼續喝酒。
而是問:“你喝醉了嗎?”
這個語氣平常的問題,得到了醉鬼的標準回答。
聞言,臉頰泛紅的人眨了眨眼睛,鴉羽般濃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昏黃燈光下輕輕顫動。
晃動的睫羽之下,溫暖的淺棕眼眸專注地望著提問的人,無比認真地回答道:“我沒有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