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算一隻撿牛糞的找不到媳婦的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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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日,如同唐記金銀鋪一事煙消雲散、從未發生,喬徽已啟程至京師指揮使司十日有餘。
顯金縮在房中靜靜等待了兩日,未有動靜,便重新出門置辦新鋪相關事宜。
——顯金心態穩如老狗。
既然她與賀艾娘真正艱難的十幾年,這些人都未曾出現,那麼現在出不出現,意義也並不大了。
且,她並不是真正的顯金。
真正的顯金已在陳家無形的搓摩和威逼下,早就一命嗚呼了。
顯金仍將那枚小巧精致的鼠相翡翠玉墜仔細藏進了地麵活動的磚縫裡——她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端詳後得到的細節,讓她已經對“賀顯金”這一身份非常篤定了。
顯金忙活得風生水起,每每到家都已天黑。
七月二十八,顯金繞過直廊,腦子盤算著貨架的擺放順序,腳步匆匆向裡走。
在分岔路口,喬放之身側的老叟顫顫巍巍道:“...山長腿又有些疼,一點不肯吃東西,您千萬去勸一勸吧。”
顯金立刻掉頭,看了眼天:“星星挺多啊...沒變天,怎麼腿會痛?可是近日又喝酒了?還是改律例又熬了大夜?當真是一點不省心...”
顯金嘟嘟囔囔推開湖畔之中,喬放之的書房大門。
不大的閣內,點亮了十二盞油燈,事無巨細地照亮所有細節。
百安大長公主半側身立於窗欞之前,喬放之坐在輪椅上眉目莫辨地微微垂首,身後的書架中還有兩處黑影。
不知是侍衛,還是旁人。
顯金嘟囔的話語卡在喉嚨中,立刻低頭問安:“草民見過大長公主殿下!”
百安大長公主喉間微動,下巴抖了抖,似是好不容易將情緒平複下來:“坐吧——”
又轉頭對喬放之道:“夜深了,山長好好吃藥,先去歇息吧,等後兩日本宮再來看您。”
喬放之眸光擔憂地從顯金臉上一掃而過,踟躕片刻後意有所指地開口道:“老臣這腿能救回來已是不易,若要強求恢複如初,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世間是非皆是因果,老身淺薄無知,於這一點,倒是很想得開。”
百安大長公主身後的影子動了動。
單從這個微小的動作,喬放之竟看出幾分不甘。
喬放之在心裡長長歎口氣。
有何不甘呢?
顯金如此聰明,且又有如此一副殺天偷地的狗脾氣...
那枚玉墜已現行,顯金卻能忍下一字不提——對他,都從未說過此事!
這足以證明一些事情吧?
喬放之目光掠過黑影,看向百安大長公主,目帶懇求:“您這服藥,老臣好好吃,若沒效用,您也莫怪。”
百安大長公主平靜地抬起下頜,看向喬放之。
喬放之向來隻稱自己為“學生”,如今自稱“老臣”。
一個“老”字,便是用此生朝廷對他所有的虧欠和他對朝廷長久的貢獻,來換顯金一條退路。
百安大長公主輕輕眨眼,並未回答,仍是舊話:“喬卿先去歇吧。”
喬放之再歎一聲,終是離開了湖畔書房。
一個不大的房間,三麵四壁皆是書架。
顯金沉穩端坐。
百安大長公主抽身落座,親給顯金斟了一壺茶,聲音帶有悵然若失的喟歎:“...嘗嘗看,把白桃厚片熏乾,與新芽一起炒製,吃起來既然果木香又有蜜桃味——我特意放了三塊冰,聽說你是愛喝冷茶的。”
顯金雙手捧起茶盅,小口小口啜飲,笑道:“好喝的,又甜又香,也並不澀口,不愧是宮中之物。”
百安大長公主看顯金笑得舒朗,亦展唇笑:“宮中之物,也並非全都是最好的,前些年宣紙沒做貢品,宮裡的水墨畫都少幾幅。”
顯金看百安大長公主眼神閃爍明亮,終是將目光緩緩移開——她一直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百安大長公主。
她重生而來的第一滴淚,便是為在寶禪多寺萍水相逢的百安大長公主而落。
不知怎麼的。
顯金鼻尖又有些發酸。
百安大長公主一低頭,眼角氤濕,終於語聲哽咽:“...當時你還那麼小!我從西北回京,你就拽著我盔甲叫我姑母,姑字難發音,你就一口一個母——母媽——”
“太後抱著你吃西瓜,你嫌沙瓤的不好吃,非要吃脆瓜!——哪裡一下子就能找上脆瓜來啊!你又哭,太後又急,便隻能把不甜的貼著瓜皮的肉剔下來給你吃,你反而吃得眉開眼笑...太後便笑話你明明是享福的命,卻總喜歡些便宜的玩意兒...”
百安大長公主用衣袖擦眼角,側過臉。
她已十餘年,未在光亮處落淚了。
她沒生子,掉過一個,在戰場上沒保住,從此生育就艱難了。
她唯一的嫡親弟弟,也隻有這一個血脈。
姑侄姑侄,打斷了骨頭,熱血還連著呢!
顯金低著頭,百安大長公主說得這些話,她根本不記得,也並非她本人親曆,卻仍舊瞬時熱淚盈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