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味比去年足,去年陳敷如喪家之犬般,痛失愛妾,拎著個拖油瓶,被趕出了陳家權力中心,他饒是臉皮再厚,嘴巴再硬,心裡也不舒坦。
今年吧,心裡雖也不舒坦,但手上銀子多起來,心裡再大的坑,也能用錢來平。
陳敷領著花花和張媽,掛大紅燈籠、寫春聯、貼福字、舂年糕——張媽拒絕舂年糕,張媽財大氣粗,今年實現了年糕外包,以一斤年糕五十文的高價承包給了鎖兒。
鎖兒很快樂,相當於公費健身,把舂年糕的木杖舞得虎虎生風。
張媽也很快樂,去年被宣城陳家的家仆欺負得舂了半個月年糕的崢嶸歲月猶如在目,今年就能磕著瓜子、坐在搖搖椅上老神在在地觀看小妹兒表演,張媽不由歎了一聲,“有錢乾啥都成!”
顯金路過大笑,“有錢,我還能給你在街口找兩個十八歲的小弟,讓他兩光著膀子幫你舂年糕。”
張媽攥緊瓜子,嬌羞道,“十八?也太小了吧。”
顯金大慰。
這宅子裡,好歹還有人殘存榮辱觀。
張媽紅著一張臉,“二十來歲差不多了,再小,就跟我兒子一邊大了。”
顯金:...
告辭。
這宅子的人,全都沒救!
......
臘月三十,涇縣熱熱鬨鬨的,水東水西兩條街上掛著紅彩帶和燈籠,攤販與店子都收得早,各家各戶門窗大開向天接喜氣,處處燈火通明,戶戶闔家團聚。
陳記隻點了一盞燈,兩個店子的人要麼臘月二十就放了,要麼臘月二五、二六也走了,對比起來,陳記稍顯冷清。
顯金對了賬,拿銅鎖鎖了門,算是結束了一年的工作,把鑰匙貼身放進懷裡,便不急不緩地向老宅走去。
剛拐過牆角,便見陳箋方提著燈籠等在老宅門口。
顯金快走幾步,笑問,“讀書的也回去過年了?”
陳箋方嘴角含笑,輕頷首,“給他們放了三日假,初二回來。”
顯金咂舌,“三天啊?”
春節休三天,這比調休還狠呐!
陳箋方燈籠稍提起來一點,神色從容,“三天不摸手藝生。照我說,大不了,除夕回家吃頓團圓飯,就該回來讀書了。”
顯金:你可真是你祖母的親孫兒啊!
兩個人說話間,穿過抄手遊廊,便見張媽媽雄赳赳氣昂昂地身後跟著鎖兒和花花,三個人一人手裡拎著兩個食盒。
像兩隻小雞崽,跟著老母雞似的。
陳箋方略微抬眸,看向張媽。
顯金的聲音在身後不鹹不淡地響起,“寶珠願意跟著張媽,你便隨她去,本來小姑娘這才緩過來,你甭拘束她,待過了年,我預備給她請個女先生,或直接送到你那去一並帶著讀書——關上門咱們不亂說,任誰也不知道。
陳箋方沉吟片刻,方輕聲道,“我見是圓,他見是方,方圓曲折,眾口鑠金。”
顯金低了低頭,手在袖中朝花花打了個暗號,花花便嘟著嘴將食盒遞給了張媽媽,來牽顯金的衣服角。
將進正堂,便見碩大一張圓桌,上麵壘著放了二十來道菜,冷菜熱菜白案紅案,鍋子燉菜炒菜蒸菜,五福齊全。
便宜老爹陳敷還在上躥下跳著布置。
顯金瞠目結舌,“怎麼這麼多菜!?咱不得吃到初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