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神色緩了緩。
拋開左娘那門官司,崔衡在某些方麵,是個非常有目的性和主見的男人。
“後來他想不過味,不知從哪裡曉得我在淮安府張家,又去張家找我。”鐘大娘目光裡透出一絲狠絕,“我好容易從泥坑裡爬出來,怎麼可能又跌回去!博二奶奶,就是咱們家左娘差人把他揍了一通,扔到了林子裡,後來聽說他在林子裡吃土、吃生菌子和草葉,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顯金低頭理名冊,大概明白鐘大娘的意思了——她好容易從泥坑裡爬了出來,手腳並用、血肉模糊,後背還背了個嗷嗷待哺的幼子,她為了未來和兒子,絕不會放慢腳步。
顯金的勸說戛然而止,接替勸慰的是另一番話。
“是死是活,與你與元郎都沒關係了。”顯金抬頭起身,神色溫和地為鐘大娘將卷起的袖子放下來,露出明晃晃的兩條杠,“你是我的人,元郎是我從繈褓裡看著會爬、會走、會跑的,我賀顯金能乾到什麼份兒上,你鐘大娘就能乾到什麼份兒上,有我一口肉,就有你們一口肉。”
鐘大娘目光灼灼地看向顯金,直截了當問,“咱們會在陳家一直乾下去嗎?”
顯金為鐘大娘整理袖口的手頓了頓,抬眸笑道,“咱們也沒有在涇縣一直乾下去呀。”
鐘大娘若有所思地看向顯金。
顯金衝她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而後幾天,為方便遠來報名的夥計避免來回奔波,初試、複試的考核內容被壓縮在三天內完成,待考完撈紙的科目,一百八十人還剩下六十一人,最後一門就是文化,一人發一張紙下去,能寫多少字就寫多少字,不拘什麼字皆可。
顯金帶著鐘大娘和李三順出現在了考場。
坐在前排的十幾個人奮筆疾書,顯金看過去,不說字寫得多好,至少常用字是能寫的。
後排有的抓耳撓腮,十分焦躁;有的雖也寫不了幾個字,卻也在蹙眉凝思苦想;有好些人埋著頭,嘴上卻罵罵咧咧,見顯金停在了他身前,象征性地住了口,等顯金走遠,罵娘的話又重出江湖。
其中站在門檻上說“百珍閣的肘子沒鴻賓樓的好吃”那位哥們兒埋著頭,一直在寫,有一副成竹在胸、今朝且看我攪動江湖的霸氣感。
顯金點點頭,暗自思忖:人不可貌相,這“醬肘子”文化水平挺高呀...
誰知拿到卷子後,顯金便愣在了原地。
鐘大娘偏頭來看,笑起來,“一、二、三、四、五...百、千、萬;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兩百、八百;大、小、上、下,不、不大、不小、不上、不下...”
愣是湊滿了一張卷。
顯金去看“醬肘子”的名姓——漆七齊。
顯金拿紅筆圈了他的名字。
也另將幾個雖字寫得不太多,但在考場上情緒始終穩定,從未曾焦頭爛額地四處張望的,一並圈了名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