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說得很直白。
恒五娘臉上頓時青一塊白一塊,張口想要解釋,但確實不知從何說起。
顯金突然又開口問道,“五姑娘,還沒接手家裡的生意吧?”
否則怎麼會單純到事情沒乾成,還把人給得罪了?
恒五娘抬眸迅速瞥了眼顯金,低頭輕聲道,“家裡長輩正盛年,我便隻幫忙算算賬、清清貨,不算接手。”
隔了一會兒,聲音變低,似是私語,“家族更新迭代,幼弟要接手生意,總要有人做陣前卒。”
陣前卒?
丟了她,來給弟弟鋪路的嗎?
“聽起來五姑娘也是讀過書,並非腦子空空的嬌小姐。”顯金輕聲道。
恒五娘輕輕點頭,“我恒家雖是商賈,卻也給姑娘們讀書的機會,我跟著老師讀過四書五經...”
顯金徹底停下步子,轉過身來,雙手抱胸,目光沉靜地看了恒五娘一會兒,抬起下頜,語氣是設問句,但語氣卻很篤定,“你想掌家?”
恒五娘一驚,條件反射般拒絕,“不不!我一個姑娘怎麼掌得了家?”
並沒有回答想或不想。
顯金了然地點點頭,突然轉了話頭,“今日,白記怎麼沒來?可是沒有適齡的姑娘?”
既然陳家來了、恒記來了,那麼作為宣城府做紙三巨頭之一的白記,為什麼沒有出現?
恒五娘笑了笑,“恒記的姑娘尚且能夠跟著兄弟讀書,白記的姑娘卻繡得一手好繡技,在南直隸達官貴人的府邸多為續弦,或貴妾。在閨中的姑娘,也閨訓甚嚴,輕易不會露麵。”
陳家,因為瞿老夫人當家,尚且能給沒有血緣關係的姑娘和媳婦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
恒家,對女兒相對寬鬆,可以讀書,但不能染指家產;
而白家,卻對女兒嚴防死守,甚至將族中的女子當做資源扔出去,當續弦或當妾,以換取官場的支持。
顯金輕輕歎了一口氣。
初冬晚風微涼。
顯金穿得厚,一身屎黃色的襖子把肩膀和腰罩得密不透風,粗壯得像一棵不怎麼在意形象的屎黃行道樹。
恒五娘卻是精心裝扮過,雖也是襖子卻薄得驚人,力圖全麵展示婉轉曼妙的身姿。
冷風吹來,恒五娘指尖發紫。
顯金低頭將屎黃色鬥篷取下,平和地圍在恒五娘項間。
“天再冷,自己也得穿暖和。”
顯金輕聲道,說吧,便雙手將袖中最後一支木片簽子遞過去,“你來,可以;恒記其他人來,不行。”
小巷內,燈火昏黃,徽州獨有的灰簷翹角,猶如一卷複雜沉靜的山景。
恒五娘微微愣住,目光複雜地釘在那支木片簽子上。
晚風吹過,酒宴上帶出的果酒氣味曆經發酵,吹到二人的鼻尖。
恒五娘發覺自己天旋地轉。
顯金將薄木簽子往前伸了伸,“要,還是不要?”
恒五娘試探著接過。
顯金未作過多停留,帶上胖花花,轉身就走。
恒五娘愣在原地,吸了吸鼻頭。
這鬥篷顏色有點不好的寓意,卻有股厚重的、溫暖的草木香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