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箋方上下後槽牙緊咬,腦子裡閃現過無數想法,千絲萬縷的思緒如走馬觀花般一閃而過。
他該怎麼拒絕!?
他一定要拒絕!
顯金怎麼辦?!
他怎麼辦?!
寶珠又怎麼辦!?
“我若中了進士,卻落個挾恩圖報的名聲,在官職的安排上,並沒有好果子吃。”
千思萬緒中,陳箋方快速挑出一個合理的、站得住腳的借口,右手從把手上縮了進來,飛快道,“考中絕非終點,有的進士去了翰林院修書,雖清苦但幾年後出來便可入六部;有的進士被派遣到閩北或川西任縣令,幾十年不得有所寸進,終其一生都在七品的官位上蹉跎...”
陳箋方原本語速很快,說著說著,漸漸回歸素日的平緩篤定,“祖母,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後一步功敗垂成,劃算嗎?”
瞿老夫人眯了眯眼,顴骨逐漸下放,雙手交疊放在小腹間,似是在思考陳箋方的話。
隔了一會兒,方遲疑道,“怎麼起這樣的名聲?”
他們是想挾恩圖報,但...但...但彆人不能這麼說啊!
他們明明就對喬家有恩!
有恩就要報!
吃食、衣物、月例銀子...都未曾虧待過她,甚至專為她調撥了一輛騾車!
若是喬山長懂事,這些事,自己都應當想到!
更何況,喬寶珠在陳家,無親無故、不清不楚地住了這麼久,若是放在鄉下,女人的編排早就在村頭傳開了!
喬寶珠不嫁給陳家,嫁給誰?
陳箋方笑了笑,下頜輕抬,“科舉考場上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前朝春闈,有一年愈五旬的考生考試時鬨肚,卷子未做完,他一想,自己左右都做不完拿不到名次了,最後一日索性不做卷子了,專心用勺子挖小間前後左右的土牆...”
陳箋方漸漸拿回主動權,神容淡定平靜了很多,“結果,您猜怎麼著?”
瞿老夫人眼睛眯了眯,“怎麼著?”
陳箋方笑了笑,“他所在小間前後左右的考生皆被判了零分。”
瞿老夫人大詫,“為何?”
“巡考官發現這幾人小間的土牆都有小洞,不排除舞弊的嫌疑。”陳箋方平和應答。
瞿老夫人有些氣憤,“那個老書生自己考不上,便使些上不了台麵的伎倆牽連旁人!”
陳箋方點點頭,“他年歲大了,左右是最後一屆考試,讀書讀到這份兒上卻了無所望,他便能拖幾人下水就拖幾人...可惜他小間旁邊的考生,有一個年歲很輕,更是縣裡的解元...”
瞿老夫人明白陳箋方的意思了。
沒考上的,尚且要玩花招,拖人下水,拚一個同歸於儘。
若考上了,兩榜進士幾百個,好的官職崗位就隻有這麼幾個,豈不是要爭破頭去!?
這時候,不能給彆人送上可供攻訐的把柄!
瞿老夫人有些可惜,“...可惜了了...”
又想起喬寶珠年紀不大,還能再等等,便隻能自己安慰自己,“還有機會罷!”
祖孫倆又閒聊幾句,陳箋方躬身告辭。
甫一出篦麻院門,夜風來襲,後背汗涔涔地濕了一壁。
陳箋方抬頭,目光中有茫然、有張皇、有後怕,立在原地呆呆地想了許久,方提起衣角,折身快步,朝東南方疾步小跑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