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這玩意兒,倒也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一直以來,她走的都是實權主管的路線,讓老板忌憚,讓老板依賴,讓老板一邊忌憚一邊依賴,既懼怕你走了無人可用又懷疑自己下放的權力是否太多太集中...
隨著她手裡的籌碼越來越多,她一顆懸吊吊的心也逐漸放下:宣紙那麼好,摻雜著功利心的她,似乎不配成為宣紙的運營與代言。
她感到自己在融入,融入白花花的紙漿池,融入千百年來華夏匠人在這一蟬紙、一綹箋中曆經的心血汗水...
“砰——”
一聲當頭棒喝。
顯金的手停在半空,隔了許久才緩緩放下,眼睛死死盯住那封厚厚的信紙,嘴唇抿得緊緊的,小拇指不受控製地微微輕顫。
原來,再多的籌碼,在這群人的眼中,都可以跟隨女人的身體,變成男人的附庸。
一個女人,一旦被男人所占有,不光是她的身體,甚至她的思維、她的聰慧、她的成績、她的行事準則都成了這個男人的財富!
摧毀任何一個女人,好像都可以通過最簡單的肉體-交-配來完成。
顯金的心重重落在地上。
鐘大娘麵露不忍,“您可以自己親眼看看這封信。”
眼見為實。
顯金雙手撐在桌上,頭低低垂下,埋首於雙肩之中,瘦削輕薄的肩胛骨輕輕顫動,鐘大娘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一隻欲飛的鳥。
“你看過,就相當於我看過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隔了良久,顯金緩緩抬起頭,神色平淡平和,交代道,“用火漆把信箋封好。”
如往常一般,一字一句地交辦,“送出去,原封不動地送到三太太手裡。”
“城外賃下的房子,找人打掃好;你親自去找甄家,請甄三郎出麵斡旋,將張媽媽和董管事一家的身契書儘早落到城外的院子裡;你、狗爺、小曹村、南小瓜、漆七齊的合約契書舊的全都作廢,儘早簽訂新的,以我的名義簽約。”
鐘大娘迅速反應過來,“那李三順師傅呢?李三順師傅的契書要改嗎?”
顯金輕輕搖頭,她拿不準那個犟驢老頭。
這老頭兒與陳家的情分,比和她的情分長得多。
鐘大娘眼眸有憐惜。
顯金搖搖頭,“咱們先把情緒放一放罷。”
鐘大娘迅速轉換目光,專業且認真。
顯金轉過頭,語聲很穩,繼續盤道,“三間鋪子,三年來的所有盈利現錢全都兌出來,我的私房、我娘留下來的銀票和黃金全都兌現,找一家官銀開號,全都放到喬徽名下。”
“喬家大公子?”鐘大娘皺眉。
顯金輕輕頷首,“喬徽,喬寶元。”
正如喬家遭難,喬寶元將所有身家都托付給她;
如今她背水一戰,也隻能想到將全副身家,儘數交予喬徽。
顯金探身幫張媽媽給南瓜子翻了個身。
內瓤南瓜果肉的香氣已經逐漸散去,堅果獨有的油脂香氣縈繞鼻尖。
爐子竄起的火苗,映在顯金的眼眸中,熊熊燃燒。
“我要看看三太太如何抉擇。”
“我要,瞿老夫人哭著求我。”
“我要,帶著我的人、我的錢風風光光地離開陳家。”
“我要,宣紙貢品之路暢通無阻,高潔純白的紙,不應被卷入人與人之間、肮臟的、自私的鬥爭傾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