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百香閣掌櫃從送菜的窗口探出個腦袋,嘴裡叼根牙簽,一邊敲鈴鐺把熱菜遞給跑堂,一邊跟不遠處的意氣風發的中年男子扯著嗓門說話,“有時候我都羨慕你的運道!”
意氣風發陳大敷抹了把油光鋥亮的頭皮,“嘿!羨慕啥啊!”
“年輕時有老娘頂著,老了老了,天外飛了個厲害閨女!”百香閣掌櫃跟陳敷幾十年兄弟,炒完最後一個菜,從檔口出來,開了壺酒給陳敷倒了杯,朝二樓努努嘴,“這麼老多大男人,愣是奉你閨女上座呢!”
陳敷樂嗬嗬,“好說好說。”
百香閣掌櫃姓奉,奉老板湊攏,“瞧著城東頭的馬老頭,城西頭的牛老板,城北的朱老板...七八家呢!都來了呢!這是在乾啥呢!”
牛馬豬,咋?大型家畜聚會?
陳敷掏掏後槽牙,“我咋知道!”
奉老板“嘖”一聲,“你咋不上去坐著?“
陳敷驚恐:“你自己炒菜累就算了!你還催***活兒!”
奉老板:...
人運道好,也確實有這命。
看恒記那老頭兒,就害怕親閨女能乾,找準機會就把閨女關家裡,自己出來拋頭露麵——享福都享不來,天天鬨著乾活,真不知道咋想的。
奉老板看了眼老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跟他差不多的年紀,咋臉皮光潤這麼多?頭發也黑!眼睛也亮!一看就沒經曆過賺錢的毒打!
真是不爽。
奉老板想了想,突兀道,“我孫子下下個月周歲,你記得來哦。”
陳敷:?下下個月的事,就下下個月再說啊...
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老友換了個賽道拚兒女呢!
陳敷一聲冷笑,看老友的眼神充滿了勝券在握的鬆弛:等我說出我那女婿是誰,嚇不死你!
嗯...但現在我不說。
我女兒好像還不知道我即將多個女婿呢。
...
約莫一個時辰,二樓雅廂挨個散去,顯金叫了輛騾車送陳敷回橘院,自己送完幾位老板,帶上鐘大娘和七七七折身去了城東。
再從窄巷裡出來時,月色正當空,彎月如鉤。
顯金神色平緩,將手中厚厚一遝牛皮紙袋遞給七七七,“送到山東霍老板下榻的驛館去,請他即刻簽字,蓋上霍記印刷坊的紅章,先交兩萬刀素宣第一期三千刀的定金,第一期如果買賣順利,那麼之後第二期、第三期仍以一刀二兩八錢的價格成交——三年之內,素宣不會漲價,這是我給他的承諾。”
七七七接過牛皮紙袋,轉頭看了眼掛著兩隻寂寥紅燈籠的宅邸,壓低聲音,“她...也願意?”
顯金唇角彎了彎,“她不願意,她...願意。”
七七七愣了愣,隨即了然。
鐘大娘沒聽懂,但並不耽誤她在她擅長的事裡閃閃發光,“...這兩日,那霍老板先去了恒記,再去了白記,雲柳兩家也沒耽誤去,多半是去摸價格了,兩萬刀紙不是筆小單子,萬一他跟彆家簽了契書,咱們很難收場——在那幾家小作坊跟前,咱們可謂是名譽掃地了。”
顯金笑了笑,“這幾日,霍老板每天大約什麼時候回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