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待人處事非常熱情周全,甚至在盛紅衣看來,簡直是熱情的過了火。
輕而易舉,他們便要入住城主府了。
畢竟,若是盛紅衣處在圓月那個位置,屬下的親戚來了,就盛情招待?
盛紅衣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但至少要考量一二。
總不至於在剛認識之初就如此的“不設防”?
城主府是何處,那可是一城的腹地,城主的家呢。
還是說,圓月有什麼過人的識人之明?
實際上,這般的想法是盛紅衣有些狹隘了。
鬼門城下,魑魅魍魎無有一絲不現行的,圓月身為鬼門幻化的元靈,輕易就能獲知一人的道行?修佛修魔?無一不遁形。
其實,大家夥兒的情況,在鬼門城門口,便有了論斷。
真要是遇到什麼邪祟,早就攔在城門外了,連進城都是不可能的。
然,這些都是鬼門城的秘辛,不可能說與彆人知曉。
而說到眾人周身的情況,是各有不同的。
比如,季睦周身纏繞著屬於正統道門修士的靈氣,全身已是劍氣勃發,一看就是未來可期,有一飛衝天之勢的年輕有為的劍修。
而盛紅衣,卻不是如此。
在圓月眼中,盛紅衣周身的氣流分為兩股。
一深一淺。
這一深一淺,雖然涇渭分明,又互相連接。
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態勢。
而無論是深色還是淺色的氣,圓月根本辨識不出到底是道魔佛妖鬼哪一種!
似乎既有道魔佛妖鬼的特征,又非道非魔非佛非妖非鬼。
很是讓人困惑。
圓月此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她甚至遍尋了鬼門所有經過之人的記錄,也從未有如此出奇的。
莫說這麼多種氣息混雜,花非花,霧非霧的朦朧,旁人身上帶有兩種氣息,且分離的如此清晰還能相互不打架的都是極為罕見之態。
若是有,興許是那種雙魂之靈有這種可能性。
要知道,道魔佛妖鬼,各有其道,道道不同,豈是能橫跨的?
尤其,盛紅衣才多大?
看骨齡,不足百歲。
這是怎樣一個人?
來曆為何?
便是圓月自認曆經千帆,見識廣博,也難以去解釋這一切。
但,鬼門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
凡是經過之人,是善是惡,鬼門均能辨彆。
這才是圓月敢輕易開口將幾人請到城主府的根本原因。
這幾位,都是心有正氣之人,圓月有什麼不放心的?
另則,想到盛紅衣的來曆,以及她對盛紅衣的試探和確認,圓月的目光黯了黯。
興許,真的如綠枝同她說的一般,有些事,她能尋到的唯一出路在盛紅衣身上?
盛紅衣自是不知道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她隨性慣了。
既來之則安之,鬼門城在她眼中,已是她在幽冥界的最後一站,她更是了無牽掛,顯得更加的放飛又豁達了。
都到這兒了,盛紅衣不認為還能有什麼變數發生。
她倒是也未給自己卜上一卦。
雖說,卜卦於她來說是一件信手拈來之事,但盛紅衣並未過於依賴於它。
總不能每走一步,都要卜一卦吧。
這般的依賴,對她並無好處,長此以往,滋生心魔都是有可能的。
本就是閒庭漫步似的趕路,那就怎麼舒服怎麼來。
甚至於,路上他們也是走走停停,隨性起來,他們更是不吝惜於稍稍繞道的。
這般心態之下,既然圓月都邀請了,她便坦然應了。
而他們這一波人之中,盛紅衣幾乎是說什麼是什麼。
季睦由著她。
阿蘭是個性子軟的,且她這一次外出,簡直堪比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開眼界都來不及了,在她眼中,盛紅衣是她新認識的好友,是極厲害的,無所不能的好友,崇拜都來不及了,更是對盛紅衣聽之任之。
至於小團,它什麼都不懂,隻要有的吃,有的玩,它就開心。
是以,盛紅衣應了圓月後,沒人不同意,除了橙若垮著臉。
可是,誰管這熊孩子呢?
鬼門城的城主府和盛紅衣想象的不一樣,走近了才發現,看起來不像是象征權利和威嚴的城主府邸,倒像是一處平凡溫馨的小院。
盛紅衣幾人麵前,是一個院落,黑瓦白牆,中規中矩。
盛紅衣甚至微微露了些詫異之色,她看了季睦一眼,季睦此時表情平常,似還未感覺到什麼,盛紅衣又收回了目光。
許是她多心了?
她隻是覺得這院落,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這等房屋架構她在幽冥界從未見過。
幽冥界的屋舍,看起來都帶著些陰森,大多泛著幽綠的光。
這其實也難怪,主要是這邊常用的一種建房的磚瓦,是弱水河邊的沙礫燒製而成。
弱水河邊的那些沙礫,早就被弱水長年浸潤的寒氣十足,弱水之中的陰蝕之氣就是這等綠色,許是因為這等原因,那些個磚瓦便沾染了同樣的顏色。
不僅如此,屋舍也大多獨門獨戶,除非是那種臨街的客棧或者做生意的鋪子,亦或者衡蕪鬼城之中那種家族,大多鬼怪的所居之所都是孤零零的。
自古便有孤魂野鬼之說。
鬼怪魂靈的習性其實便是如此,孤僻自我,獨來獨往。
眼麵前這一種,不屬於任何一種,可是居然又讓盛紅衣有一種突兀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是浸潤在盛紅衣靈魂深處的,讓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分明是白霞城那一片地界常見的屋舍樣式兒。
她的眼鎖定在屋簷之上那小小的屋脊獸身上,是螭吻,很巧,盛紅衣生活的那一片地域,用螭吻作為屋脊獸的很多,盛家就是如此呢。
螭吻,龍生九子之中的第九子,龍頭魚身,口闊好吞,屬水性能噴浪降雨。
人們將之鎮守於屋脊之上,是為避火。
盛紅衣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去,她突然想起了圓月說的話。
說她掛著是那個香囊乃是生前家族的徽記。
這若是旁人沒什麼,可圓月是誰啊?
她不是鬼門自主幻化而成的元靈麼?
哪兒來的“生前”?
盛紅衣麵上未露異色,心中卻乍然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