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微知道呂純陽的性格,喜歡清淨,少有下山,喜歡在山上待著。
“不要多問,你跟著就可以了!”
呂純陽沒有告訴江芷微自己下山的目的,起身離開了練功場。
茂陵,江州往西最後一個碼頭,南來北往,東西交彙,是大江邊上的重要所在,故而大江幫有分堂在此,王氏亦派了外事長老和眾多高手常駐,兩龍過江,壓得地頭蛇們隻能屈服,好歹它們兩家的根基就在江東,亦算不得外人。
除此之外,茂陵是郡府,且靠近中州,有銀章和青綬捕頭,有虎豹捕頭,六扇門的勢力不容小覷。
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穩定繁華又占據水陸要道的茂陵乃天下有名的銷金窟,天字一號賭場,十裡衣水,讓慕名而來之人樂不思蜀,流連忘返,直到身上最後一分銀子被榨乾。
但要論茂陵最出名的所在,它們還差了一籌,王氏宿園,大江幫月牙湖,以及英雄樓,才是茂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
英雄樓,樓高五層,紅黑為底,既莊重,又透著豪氣,樓下人頭攢動,不知多少江湖好漢在排隊。守門者是好幾位英氣勃勃的武者,有男有女,皆是開竅的水準,他們一人在前,四人休息,仿佛輪流做事。
當前是位提著長刀的年輕男子,他二十左右,四竅修為,又有英雄樓的背景,笑容略顯傲氣,朗聲道。
“能接我十刀,即可入內。”
在場之人沒誰憤怒,因為這就是英雄樓的規矩。在這名男子身後的大門口,兩側各有豎匾:
“南北俊才,止步門前枉好漢。”
“東西豪傑,不入此樓非英雄。”
覺得自己有資格有實力入內的江湖好漢,在英雄樓的門口排起了長隊。
呂純陽和江芷微站在外麵,興致勃勃地看圍觀著江湖好漢挑戰進入英雄樓。
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手持長劍,當先站出,對著看門刀客拱手一禮,鄭重的說道。
“請指教!”
看門刀客也不多話,金絲大環刀帶著沉重的風聲劈下,招式簡練,以拙勝巧。
“刀法還不錯。”
江芷微眼睛一亮,驚訝地讚了一句,臉上有著躍躍欲試。
其他圍觀之人奇怪的看了一眼江芷微,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若非實力不錯,刀法出眾,又怎麼可能被英雄樓樓主派來守門,甄選好漢。
麵對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劍客長劍橫封,當的一聲,他退後一步,右手輕輕顫抖,竟似不勝大力。看門刀客嘴角帶笑,跨前一步,長刀再斬,依然大開大合,不拘小節,以力以快壓人。
劍客不敢再硬擋,身體一側,長劍如毒蛇出洞,避過鋒芒,直取腋下。忽然,看門刀客長刀改為橫掃,勁風呼嘯,吹得劍客臉龐生痛。他若繼續進攻,恐怕被人腰斬前都碰不到目標,隻得強行回劍抵擋。
“當!”
金鐵交擊之聲清越,劍客長劍脫手,掉在地上。他臉色煞白,想不到苦練多年的劍法如此弱不禁風,看著地上的長劍,一時竟然陷入了呆滯狀態。
“不錯,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得淋漓儘致。”
江芷微點評著看門刀客的實力,武者交鋒不需要麵麵俱到,隻要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就可以了。
接著,又有好幾位挑戰之人登場,但都未能撐到十招,刀客臉上笑意更甚,他之所以答應樓主看門,就是以此練刀,並收獲勝利的喜悅。
江湖之中確實人才輩出,英傑眾多,但普通的、平庸之人更多,十倍、二十倍於前者。
呂純陽掃了一眼,他對英雄樓沒有興趣,轉身就離開,江芷微略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看門刀客,她倒是很想擊敗看門刀客,進入英雄樓遊玩一番。
“師伯,我們不進英雄樓,要去哪裡?”
“去看真正的英雄人物!”
呂純陽心神放空,循著冥冥之中的感應,感知到了一股庚金之氣,神色微動,腳步加速,向著目標而去。
江芷微不明所以,跺了跺腳,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英雄樓,展開腳步,跟在呂純陽身後,她倒要看看呂純陽口中的英雄人物是何等驚豔?
一處無名小巷,巷子口有一株不知多少年份的龍槐,枝繁葉茂,遮擋住了陽光,曬下一片陰涼。
樹蔭之下,有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正在聚精會神地做著木雕。他左手持著樹根,右手握著刻刀,神情專注,心無旁騖,似乎手下的每一刀都是他生命的全部。
刻刀落下,樹皮飄落,附近隻有刻刀的聲音和沙沙的落地聲,顯得安寧而純粹。這種自然真趣,這種虔誠專注,感染了江芷微,隱約把握到了什麼,但終究還是差了一點靈機。
呂純陽腳步極輕,走到了這位老者身前,席地而坐,靜靜地欣賞著老者雕刻,似乎十分感興趣。
江芷微呆呆站在了呂純陽的身後,看著老者落下的每一刀,刻成的每一個痕跡,仿佛這是世間最美的詩歌。
老者專注著雕刻,呂純陽二人專注著看他雕刻,三人誰都沒說話,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靜慢慢蕩漾開來。
江芷微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和舒適,自進入六道輪回空間之後,她疲於奔命,為完成輪回任務,心底積壓了大量的負麵情緒,如今都得到了舒緩,消散。
“紅塵之中自有真趣!”
江芷微心中泛起一絲明悟,心中反省了起了最近自己的所作所為,對自己的急功急利多少有些慚愧。神情變得堅毅平和,少了一份焦躁。
而這個時候,斑白頭發的老者也完成了木雕,這是一個惟妙惟肖的女子雕像,宮裝飄飄,容顏出眾,連書卷之氣都透了出來,當真是栩栩如生,宛如活人。
老者仿佛此時才看到呂純陽二人,露出了詫異的神色,輕聲問道。
“年輕人,你們可是有事?”
老者五官並不出眾,還長了少許皺紋,但就因著那份雕刻時候的專注,所有搭配都顯得融洽,看著十分舒服。
“無事,老丈你忙你的,我隻是看看!”
老者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重新拿起一塊木頭,再次專心致誌地雕刻起來,心無旁騖。
此時,陽光透過龍槐樹枝葉,在地上灑下了燦爛金斑。江芷微臉上露出不解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師伯,不知他這是在做什麼。
專注,虔誠,仿佛老者手中之事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完全心無旁騖地進行著,每一次下刀就像在雕刻著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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