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言,書生睡得極好,精神飽滿,寬敞的朱雀大街上顯得有些陰暗,天空中飄著微雨,濕漉漉的青石板透著歲月的氣息,見證著長安城的風雲變幻,有著不同尋常的厚重。
書生手中舉著一柄紙傘,紙傘之上繪著傲雪寒梅,紅豔豔的,格外生動傳神,這是書生自己畫的,他撐著紙傘,背著自己的包袱,他已經將房間退了,此行如果不順利,他就沒必要在長安城住下去了。
書生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不緊不慢的走出了長安城南門,順著寬敞官道向著南方那處仰之彌高的雲中高山進發,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憂愁,甚至有了心情欣賞周圍景色,腳步輕盈,氣定神閒。
春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但那處陡然從河渭平原間拔起的高山,卻不受絲毫影響,因為山峰之前一片清明,而山峰更是在雨雲之上,初升的朝陽投射出的光輝,被山崖反射,向世間灑出片片光芒,讓人感覺十分溫暖。
書生站在細雨之中,遙望前方朝陽下的山峰,他的心情無比的平靜,望著那坐落在不遠處書院,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長安之南,大山之下,便是書院。
正是那座經曆千年風雨,始終沒有名字,比大唐帝國曆史更為悠久,為大唐和天下諸地培養了無數前賢名臣,並不神秘但近乎神明的書院。
大山無名,陡然起於平原河流之間,直衝天穹。書院無名,默然現於紅塵濁世之間,屹立萬世。
書生撐傘走在雨中,來到了大山腳下,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氣勢壓迫,這股氣勢源自大唐無數人心中的崇敬和向往。
朝陽清麗光線之下,山腳下是一片麵積極大,由青青草甸丘陵組成的緩坡,起伏不定有若凝固的海浪,青草茵茵如畫,畫間隱現十數道交綜複雜的車道,道旁隔一段距離便栽著幾株花樹,草甸中央更是花樹成群,白白粉粉不知是杏花還是桃花的顏色,並不規則卻極為美妙地塗抹在山坡間,美麗到了極點。
書生深望著這片人間仙境,看著草坡上方那片並不高大卻綿延不知多少間的黑白雙色書院建築,不禁有些出神,沉默很長時間後,他才歎息一聲,有些無奈的說道。
“也不知舍了我這張臉麵,能不能進入書院,獲得食宿全免的待遇?!”
書生邁步進入了書院,踏上了草甸,才發現那些粉粉嫩嫩的花樹並不是一種,如今開的最旺的是杏花,但數量最多的還是桃花,那些清淡的桃樹躲在在杏花後方,羞澀地花骨朵偷偷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似乎好奇對方來此的目的。
書院的主要建築,隱於花樹淡霧之中,卻因為建築本身極為高大,兩道斜斜的甬道如同鳳凰的雙翼,所以沒有什麼小家碧玉之感,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利爽朗味道,顯得極為大氣。
書生此時關心的重點不是書院的模樣,如果他此行順利,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用雙腳來衡量書院的寬廣,用雙眼來打量書院的美麗,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自己該去哪裡尋找想要見的對象目標。
“哎,沒想到我趙無昊,也會有為五鬥米折腰的一天!”
話音一落,一股強橫至極的精神念力橫在虛空,掃過了整座書院,驚動書院之中的高人。
趙無昊的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名書生。
這突然出現的書生眉直眼闊,神情樸實可親,身上穿著件在春日裡顯得過於厚了的舊棉袍,腳下穿著一雙破草鞋,無論舊棉袍還是破草鞋上都滿是灰塵,仿佛不知有多少年未曾洗過,但不知為何此人看上去卻顯得異常乾淨。
從身到心,都讓人感到無比乾淨,赤子之心,清淨之身,這書生右手拿著的一卷書,腰畔係著一隻木瓢。
趙無昊的目光在那卷書和木瓢之間來回打量,最終落在書生的臉上,臉上神色平靜至極,透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和冷靜,如同浩瀚無垠的海洋,讓人看不清他的深淺。
這名書生雖然滿身灰塵,卻給人一種乾淨若赤子的感覺,無論是誰看到他,都會下意識裡想要去與他親信,仿佛他說什麼,做什麼都理所應當被相信。
趙無昊看著眼前的書生,清澈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了然,對這位書生的身份有了猜測,這個書生應該就是夫子的大徒弟,書院的大先生李慢慢,一位修為超越了五境的無上存在,在天下高手之中足以排進前十,他名字雖然叫做慢慢,但是天賦極高,不論學習什麼都很快,朝洞玄,夕知命,再三天入無距。且精通各種技能,與講經首座第一次對上,就破了對方的閉口禪。
李慢慢更妙的是性情溫和,為人謙遜,對手老師夫子極為敬重,對諸位師弟師妹又十分照顧,是個不折不扣的溫潤君子,有著自己的擔當和堅持。
李慢慢同樣將目光看向了身穿儒衫的趙無昊,衣衫發白,有著幾處補丁,一貧如洗,但是卻從眼前這位出身貧寒的書生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尊貴雍容之氣,他好似世上最尊貴之人,從容淡定,氣定神閒,絲毫沒有因為身上襤褸衣衫,臉上露出任何的局促和自卑。
李慢慢目光移動,放在了趙無昊手中的紙傘上,傘麵之上畫著一副傲雪紅梅,儘情綻放,姿媚而骨傲,靈動飄逸,風骨內蘊,紅梅好像和眼前的書生融為了一體,讓人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那無上傲骨,不由暗暗讚歎。
“不知你這傘上的這株紅梅是哪位大家所畫,風骨內蘊,傲雪淩霜,堪稱妙品,讓人驚歎!”
李慢慢的反應有些出乎趙無昊的意料,對方居然並不問自己的身份和來曆,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紙傘之上,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似乎是一位畫癡書呆子,對書畫有著超乎尋常的癡迷。
趙無昊看著突兀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品鑒傲雪紅梅的李慢慢,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就收斂了這種情緒,恢複了平靜的心態,淡淡的開口道。
“在下拙筆,倒是讓大先生謬讚了!”
李慢慢這才將目光從紙傘之上移開,停在了趙無昊俊朗而又稚嫩的臉上,透著一絲驚奇,似乎是沒有想到眼前這位不過十七八的少年,居然有著如此書畫造詣,絕對是一代大家,他是自愧不如。
“紅梅傲雪,傲骨淩霜,先生實在是太過謙虛了!”
趙無昊神色微動,李慢慢為人果然謙遜,他是名聞天下的書院大先生,麵對名不見經傳,寥寥幾筆就劃出紅梅傲骨的趙無昊,口稱先生,彰顯出了寬廣的胸懷和氣度。
“當不得先生之稱!在下不過是個少年窮書生罷了!”
“學無前後,達者為先,先生畫技已入化境,如何稱不得先生?!”
李慢慢此時表現的倒是和名字極為相符,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緩緩歪著腦袋,帶著幾分疑惑的看向了趙無昊,似乎奇怪他為何會如此說。
李慢慢的思維和常人不同,他沒有所謂世俗觀念,心裡覺得趙無昊的畫技乃是一代大家,所以就口稱先生,完全沒有任何的架子,可謂至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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