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冥王之女,講經首座(2 / 2)

“這種話我每天要聽八百遍,小家夥你就省省吧,把包裹解下來,這麼兩個小家夥扛這麼大個包裹,你們這哪像來考學,感覺整個就是搬家嘛。”

軍士說到這裡,目光移動,看向了容貌普通,瘦弱矮小,皮膚略黑的小侍女,桑桑背後的那把大黑傘,蹙著眉頭問道。

“這是什麼傘?怎麼這麼大?”

桑桑背過手去握住大黑傘的中段,仰著小臉,冷冷看著這名軍士,信誓旦旦的說道。

“傘在人在,傘亡人亡。”

軍士望著這個小黑丫頭,豎起大拇指,露出了讚賞的神色,點頭說道。

“這個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有新意!”

寧缺在旁邊解著包裹的係帶,青澀的麵容上滿是苦笑,隻有他自己知道桑桑這句傘在人在並不是玩笑話,而是真的。

大包裹打開,裡麵有被褥毯子,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唯一值得特彆注意的,就是一把黃楊硬木弓,還有那幾筒羽箭,軍士翻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

長安城的城門洞長且陰暗,城內那麵的出口很遠,看上去就像是個會發亮的小洞,隱約能夠看到一輪夕陽在遠方落下,紅色的光線斜斜灑了進來,卻侵漫不了多遠便被陰暗嘈雜所吞噬。

寧缺和桑桑隨著人群向長安城內走去。桑桑吃力地掂了掂身後沉重的包裹,讓係帶在肩上的位置更舒服些,好奇問道。

“少爺,長安人都像那個軍爺一樣話癆嗎?”

“差不多。”

寧缺有氣無力的回答著小侍女的問題,左右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全天下的財富權勢都集中在這座城裡,長安人難免驕傲些,可越驕傲他們表麵上就越對外麵來的人客氣寬容,因為他們要表現自己的風度,而且他們確實是群很有風度的家夥。”

“可是有驕傲不表現出來,換誰都會憋的慌,那長安人怎麼辦?他們就說話!從馬車行到部衙門子,所有長安人都極擅長的閒嘮,上到皇室秘聞下到青樓佚事,仿佛天底下就沒他們不知道的,當然他們最喜歡的就是以一種風輕雲淡的口氣去說天下諸國或是大唐諸郡的戰爭人事,好像他們每個人都是宰相一般。”

小侍女聽到自家少爺的解釋,咯咯直笑,清脆的笑聲在城門洞中回蕩,十分悅耳,讓排隊許久的人群心中的那股燥熱悄然散去,整個人都感到輕鬆了許多。

先前在城門洞裡被檢查沒有出現刀毀人亡的慘烈景象,大黑傘現在背到了寧缺的背上,寧缺背上的三把刀則是被收進了包裹裡,那把黃楊硬木弓也下了弦,完成這些之後,那位話癆軍士便把他們放行,沒有做任何的刁難。

唐人尚武,要他們手頭沒有幾把趁手的家夥,這比要了他們親命還痛苦,所以帝國對這方麵的管製向來很寬鬆,長安城內允許佩劍,但不可以佩刀,允許持有弓箭,但弓箭必須下弦,禁軍用弩,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限製。

至於你走進城後會不會偷偷把弓弦上好,把刀再拿出來,沒有人會管你,長安府不會管,軍部不會管,就連深宮中那位皇帝陛下都不怎麼關心這些事。

在長安城外,一名戴著笠帽、手持錫杖的老僧從遠處走來,老僧手持錫杖,停在了長安城不遠處,靜靜的看著少年和小侍女進入了城中,眉頭微鎖,有些歎息的說道。

“來晚了一步,居然進入了長安城,隻能等待對方出城了!”

老僧抬頭看著巍峨雄偉的長安城,臉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整座長安城出現在他的眼中,褪去了繁華熱鬨的外衣,隻剩下安靜以及視線拉開之後的分離感。一股千年歲月留給這座雄城的曆史滄桑意,充斥在老僧的心間。

長安城,其實就是一座大陣,這座集合無數前代修行者智慧,以大唐帝國財力也耗費了三十年時間才擴建修築完畢的天下雄城,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就應該是世間最強大的陣法,故陣法名驚神。

長安城這座驚神大陣自然不能肉眼觀之,大部分都埋在地底,皇宮下方便是陣樞,朱雀大街是陣根。陣根一直延續到朱雀南門,然而經由城牆發散,再由內城外城所有城洞回還。

長安城這座大陣可以看做是一道複雜到了極點的浩大符咒。這道符咒由無數神符組成,隻需陣眼一開,這道浩大符咒便會被激發,護佑這座雄城和城中的居民。

這座大陣一旦開啟,誰也不知道,那會是怎樣一幅畫麵,是遮天蔽日,烏雲滾滾,還是地動山搖城不動。沒有人知道那幅畫麵會是什麼模樣,相信就連設計者和負責建陣的那些前代修行者都不知道,而且他們也不會想要知道,因為驚神大陣啟動,就說明長安城即將破城,如果到了那一天,隻能說明大唐帝國已經到了毀滅的邊緣。

老僧雖然修為強橫至極,僅次於書院夫子之下的頂尖人物,已經超脫了世俗,但是依舊不敢直麵長安城的驚神大陣,隻能待在城外,耐心等待這冥王之女出城。

天啟十三年春,書院的招生開學再次開啟了,此時正是黎明的黑暗時,寬敞的朱雀大街上顯得有些陰暗,被數百輛馬車塞的死死的,天空中飄著微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數不清有多少車輪在移動,有多少馬蹄在惱火地踢著雨水。

禮部接送備考生的馬車當先放行,拿著入院試憑證的考生馬車也在城門軍的指揮下,艱難地擠出一條血路,沿著鼓樓衝著朱雀門的方向排成了一條長龍,今日的長安城書院備考生是最重要的人物,那些參加開學大典的各部衙官員甚至是王族親貴的馬車,都被擠到了旁邊,至於那些買了入場門票準備去看熱鬨的富商書生們,更是被毫不客氣地趕到了最後方。

寧缺和桑桑坐在車廂中,時不時掀起車窗簾角看看周遭的動靜,略有些緊張焦慮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當馬車終於駛出長安城南門,順著寬敞官道向著南方那處仰之彌高的雲中高山進發時,甚至有了心情欣賞景色。

春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但那處陡然從河渭平原間拔起的高山卻不受絲毫影響,因為山峰之前一片清明,而山峰更是在雨雲之上,初升的朝陽投射出的光輝,被山崖反射,向世間灑出片片光芒,感覺十分溫暖。

車行細雨之中遙望前方朝陽下的山峰,寧缺的心情驟然變得極為平靜,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裡有很吸引自己的東西,有自己很喜歡的某種味道,長安之南,大山之下,便是書院。

少年和他的小侍女卻不知道,在他們坐著馬車走出長安城的那一刹那,有著多少人心神都被牽動了,局勢一觸即發。

老僧在荒野之中起身而立,身上的僧袍都被雨水打濕了,他卻絲毫不在意,瘦削的身體如同山嶽一般屹立,頭戴笠帽、手持錫杖,看著遠處而來的馬車車隊,蒼老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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