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逃出生天,身心皆佛(2 / 2)

有兩名白塔寺的苦修僧,聽到呼喊後,便一直隱藏在橋頭,意圖偷襲寧缺,卻沒有想到,寧缺早就知道他們的位置,竟是搶先出了手。

兩道極深的刀口出現在這兩名苦修僧的身上,從臉部一直拉到腰間,鮮血狂噴,看著極慘,頓時倒地而死。

寧缺看都沒有看這兩名苦修僧一眼,身法沒有任何停頓,握著樸刀繼續向前奔跑,撞破木門,便闖進湖心島上幽靜而簡樸的庵堂。

無數的人群向著白塔寺圍攏,有僧人,有神衛,有普通人,有修行者,人山人海,將著寧缺和冥王之女的桑桑封鎖在這處寺廟,插翅難飛。

有輛馬車緩慢地駛入了白塔寺,來到了人海的後方,拖著馬車的十六匹駿馬已經累到白吐白沫,快要脫力而死。

一名戴著笠帽、手持錫杖的老僧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當他的右腳落到地麵上時,那輛由精鋼打鑄的馬車,竟是彈離地麵半尺的距離。

那名老僧手持錫杖,在數十名苦修僧的陪伴下,緩步向著後寺白塔的方向走去。白塔寺裡到處都是人,人們好奇地看著這幕畫麵,極為禮貌的行禮,猜測著那名老僧的身份,漸漸老僧的身份在人群中傳播開來。

月輪國是佛國,朝陽城民眾都是佛宗信徒,忽然知道懸空寺講經首座這等當世之佛降臨人間,不由震驚的無法言語,紛紛讓開道路,跪到兩側,狂喜興奮地叩首行禮,顯得極為虔誠,片刻之後,地麵上竟全部是斑斑血漬。

老僧緩步行至何處,人海便漸漸分開,如波浪一般,露出海底的沙麵,有風自湖上來,老僧身上的袈裟隨風輕舞,如行走在海中央。

在人海的那一頭,寧缺持刀殺人,也硬生生在人海裡殺出了一道血路,兩條意味截然不同的道路,延伸開來,終有相會的那一刻。

兩條道路終於相會,人海被分成了兩邊,中間貫通,相看無礙,老僧看到了那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看到了他背上的冥王之女,看到他在挽弓。

寧缺看著了袈裟輕飄的老僧,看到了他手中的錫杖。老僧看著他微微一笑,緩緩落下錫杖。

寧缺手指微鬆,弓弦自指間彈回,嗡的一聲,弓弦劇震,鐵箭箭尾綻出一道白色的湍流,然後驟然消失。下一刻,鐵箭便來到了數十丈外,來到那名老僧的身前!

寧缺沒有說一個字,沒有一絲表情變化,沒有問對方是誰,來此何意,沒有求情,沒有憤怒的喊叫,管你是誰,先射你一箭再說。

白塔寺裡的數萬民眾,來自懸空寺的苦修僧,遠處的西陵神殿的人們,還有月輪國的官員,沒有任何人能想到,戰鬥開始的如此突然。

講經首座出乎預料的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任由那足以射殺知命之境大修行者的鐵箭射中自己的心窩。

鋒利的箭簇卻未能進入老僧的身體,這枝鐵箭仿佛射到了一塊鋼板上,然後堅硬的箭身驟然彎曲!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勁風四濺,講經首座身上的袈裟隨風而舞,那根射到他胸口的鐵箭,像意圖刺破冰塊的稻草一樣,落了下來,跌落在他的腳前,發出一聲脆響。

風落,講經首座身上的袈裟不再飄舞,一塊布片從老僧胸前落下,似是枯葉飄零,這便是元十三箭能夠造成的所有傷害。

元十三箭威力極大,足以開山破石,就算是射中真的鋼板,也能輕而易舉法刺破,卻無法射穿那名老僧的身體,看著這幕不可思議的一幕,寧缺握著鐵弓的左手微微顫抖起來。

“懸空寺乃不可知之地,講經首座更是當世之佛,真沒有想到,您居然會涉足紅塵。”

寧缺沉默了許久,猜測出了老僧的身份,懸空寺講經首座,佛宗的至強者,在修行界裡的地位,與知守觀觀主以及書院夫子相若,這樣的人親自出手,又豈是他能夠應對的。

“冥王之女都出現在人間,我又如何能不來?倒是你,為何還不離去?”

講經首座目光看向了寧缺身後背著的桑桑,這不是他第一次麵對著這位冥王之女了,當年在長安城外,如果不是趙無昊阻攔,他早就將這位冥王之女殺死了,何至於拖到現在。

想到趙無昊,講經首座心中微微一沉,不知自己這次違背了他的意誌,破關而出,會導致何種後果?但是他為了世上眾生也顧不得了,哪怕懸空寺都化為廢墟曆史,也不能阻止他拯救這芸芸眾生,紅塵俗世。

“我為何要離去?”

寧缺雖然知道不是講經首座的對手,依舊無比堅定的搖搖頭,大不了就是死在一起罷了,他又有何懼?!

“世人無辜,為何受如此痛苦?”

“行本無果,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講經首座看著寧缺周圍滿地的屍體,血水已經染紅白塔寺這清淨之地,滿地的汙濁和血腥,仿佛人間地獄。

寧缺知道多說無益,麵對講經首座,他沒有任何的畏懼,隻是有些遺憾罷了,這才怕是逃不了了。

寧缺體內的浩然氣噴薄而出,右腳在堅硬的地麵上踏出一個石坑,亂石飛濺,身體化作一道殘影,瞬間掠至首座身前,雙手高舉樸刀,挾著無比熾烈的昊天神輝,如同要將頭頂天空裡那層烏雲儘數焚化一般,斬向首座的頭頂!

堅硬沉重的樸刀,狠狠砍到首座頭頂的笠帽上,迸出嗡的一聲巨響,就像是砍到了一座古鐘之上,回蕩起悠揚的鐘聲!笠帽瞬間粉碎成塵,向四處噴濺,隱隱可見講經首座留著香疤的光頭,然而首座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便是銀白色的眉毛,都沒有顫抖一絲。

寧缺握著刀柄的雙手再次顫抖起來,但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止,聲聲爆喝,樸刀挾著昊天神輝再次斬落,一落便如暴風驟雨,瞬息之間在講經首座身上連斬十七刀,每刀落下的位置都不同,但都是那般狠厲強硬!

先前焚天而起,破山而下的第一刀,是寧缺這一生使出來的最強大的那刀,比當初在書院側門砍瞎柳亦青的那刀,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而此時他閃電連斬十七刀,則是他能夠施展出來的最精妙的刀法。

然而無論是最強大的一刀,還是最精妙的刀法,在這名沉默不語,神情寧靜淡然的講經首座身上,都失去了任何意義,連根眉毛無法斬落,又如何傷得了人?

刀勢儘時,講經首座戴著的那頂笠帽,還在向四周噴濺,身上的袈裟被刀鋒切成無數道碎縷,卻還沒有來得及飄落。

寧缺如鬼魅一般,連退數十丈,再次退回先前的位置,臉色蒼白。

輕風自湖上吹拂而至,講經首座身上的袈裟緩緩飄起,像蝴蝶一般飛走,露出赤裸的身體,然後便有弟子替他換上新的衣裳。

寧缺卻看的清楚,講經首座蒼老的身體上,不要說有什麼刀傷,便是連一絲痕跡都找不到,不由身心俱寒,想起書院舊書樓中記載的一句話。

“佛宗佛法萬千,不離其宗,修的便是禪念入佛,身心皆佛,金剛不壞,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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