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國子監的亞聖!對了,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國子監與雲鹿書院之間的恩怨詳情。”
許子聖興趣十足,臉上掛著吃瓜的二字,絲毫不在意雲鹿書院眾人的臉色變化,直接問道。
趙守看了一眼長公主,見她神色如常,並不阻止,這才歎道。
“此事要從兩百年前,那一場爭國本事件說起。”
太子者,國之根本!爭國本就是爭太子之位!
“當時是仁宗在位,太子之位空懸十餘年,兩位皇子是當時有力的競爭者。一位是嫡長子,一位是貴人所生的庶出皇子。那位貴人甚是嫵媚嬌豔,深得仁宗寵愛。”
“仁宗打算立庶出的皇子為太子,在當時,遭遇了滿朝文武的反對。仁宗多次下旨,但都被內閣封駁回去,而當時帶領滿朝文武的,是雲鹿書院的讀書人。”
“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自古以來的規矩,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違背。”
禮製是讀書人的屠龍術,自然拚命堅持,想要以此來限製皇權,爭取更多的政治地位和權利。
“這場國本之爭,雙方都不願服輸,雙方拉鋸了整整六年,期間,內閣首輔換了四人,朝堂上官員走了一批又一批。從京城到地方,涉及到的官員多達兩百餘名。”
“直到這時候,一位雲鹿書院的讀書人接替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他沒有繼續堅持前輩們的理念,毅然投入到了仁宗麾下,頂著謾罵,為仁宗解決了此事。鬨的沸沸揚揚的國本之爭終於結束。”
“雲鹿書院因為這件事,被仁宗厭惡,他意識到,雲鹿書院的存在不利於皇權的統治。而這時,程晦提出組建國子監,由朝廷自己培養人才。”
“而儒家的衰弱,也至此開始。”
這就是雲鹿書院和國子監關於儒家正統之爭的由來。
國子監是國立大學,雲鹿書院是私立,私立怎麼可能乾的過國立,許子聖聞言,恍然大悟。
這部分事情的真相早就被掩埋了,即使許子聖也不曾從書籍上看到記載,隻有皇室,國子監,雲鹿書院才了解其中的真相。
長公主星眸微動,瀲灩澄淨,轉頭看向了許子聖,似乎想要考校一下許子聖這位才名遠播的狀元郎,帶著幾分不經意的問道。
“許大人,聽到這件事的真相,你是如何看的?”
許子聖目光在這位清冷豔麗的長公主的容顏上一掃而過,我能怎麼看,站在一旁看唄!
當然,許子聖知道這位長公主的意思,這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立場和觀點,笑了笑,說道。
“此事表麵是爭國本,實際上是權力之爭!”
“讀書人想施展抱負,必須手握大權,而一個國家的權力體量是固定的。當你手握更大權力時,便有其他人失去權力。黨爭的最高境界,是架空皇帝,成為無冕之皇。”
長公主本是隨意而為,聽到這裡,臉色微變,趙院長等人也是神色凝重,沒想到許子聖如此敢說,比許新年還要耿直,這些長得好看的人,怎麼就偏偏長了一張嘴?
許子聖停頓了一下,瞥了一眼眾人的反應,說道。
“怎麼,我說的不對?!”
長公主等人聞言嘴角微微一抽,你說的很對,但是不該說出來,不過既然已經說了,就隻能聽下去了。
“伱繼續說。”
“儒家的屠龍術再怎樣厲害,終究還是皇權更強一些。學成文武藝,售於帝王家。這句話便道儘了一切。自古以來,不管是貪還是賢,隻要是個權臣,就沒有好下場。”
當然,權臣如果是個梟雄,手中握著槍杆子,那結果就不一樣了,倒黴的就是帝王了,落地鳳凰不如雞,那下場讓人不敢想象。
許子聖微微搖頭,最後這句話,他不會說出口的,畢竟他也是吃飯的,如今還在大奉朝堂上混飯吃,自然要有所收斂,感歎道。
“朝堂如戰場,黨爭一時爽,全家火葬場。”
許子聖熟讀史書,見慣了王朝興衰,深知曆史發展,明明說的話極為粗鄙,但是卻讓人感受到了一種歲月亙古,千年變遷的氣息,眾人頓時一片沉默,久久不語。
“當然如果你修為足夠高,不論是成為超品儒聖,還是超品武神,都可以和皇權平起平坐,甚至改朝換代,都不在話下,還不隨便你想乾嘛就乾嘛!”
許子聖在心中喃喃道,他膽大包天,從未將皇權放在眼中,雖然不會造反作亂,但也休想讓他臣服皇權之下,任由皇帝掌控自己生死。
其實不需要成為超品儒聖,許子聖隻要跨入二品大儒之境,就有影響王朝氣運的能力,即使是皇帝也要對其敬上三分,不敢拿架子,這種事情是有前例可循的。
雲鹿書院就有一處悟道之地,在瀑布旁邊,立著一塊石碑,記載了一位儒道先賢的事跡。此人名叫錢鐘,生於六百年前,活躍於大奉朝開國之初。
彼時,前朝君王昏聵,官吏貪汙腐敗,豪閥魚肉百姓,中原各地狼煙四起,叛軍割據。當時的朝廷大周與各地叛軍進行著長達十幾年的拉鋸戰,生活在底層的百姓困苦不堪。
二品大儒境的錢鐘,在外遊曆三年,親眼見證了民不聊生的景象,他滿腔憤怒的攜民怨至大周京城,以血肉之軀撞散了大周為數不多的國運,而後大奉立國,平定戰亂,四海安康。
二品大儒可在一定程度上撥弄氣運,可聚攏,也可摧毀,雖然操作上沒有術士精妙,但卻具備了影響一個王朝興衰的能力,當然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你說的沒錯,黨爭一時爽,全家火葬場!”
趙守神色唏噓,似乎很是感慨,目光看向了程氏亞聖所立的石碑。
“雲鹿書院掌握著儒道修行之法,自從那次國本之爭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二品大儒之境了,儒道也是自此漸漸衰落了下來!”
雲鹿書院在官場的前途被掐斷,但仍舊是掌握著儒家修行體係的聖地。斷絕的隻是仕途而已。
為何一直說雲鹿書院開始變得衰弱,為何兩百年來,儒家最高隻有三品。
那是因為三品之後,儒家體係必須入仕為官,其中涉及到儒家氣運之類的東西。隻有借助朝廷氣運,三品立命之境的讀書人才能踏入二品大儒之境,甚至更進一步,成為一品亞聖,可以喚醒聖人之器,能憑借自身的學術思想形成規則封印鎮壓地方氣運。
雲鹿書院勢微,不僅是因為國本之爭失敗,也有程氏亞鎮壓封印了雲鹿書院氣運的緣故,封印就是那座石碑。
“許子聖,你可知這塊碑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立在這裡。”
趙守院長看向了許子聖,臉上神色複雜無比,透著唏噓和頹然。
許子聖神色平靜無比,目光溫潤如玉,凝視著碑中文字,似乎是看出了什麼,朗聲道。
“這是儒家正統之爭的後續,或者說,是一部分。”
趙守聞言一驚,頷首點頭,對許子聖的境界多了幾分認知,居然可以從中看出隱秘,絕對不止是五品德行之境。
“你說的沒錯,這塊石碑就是儒家正統之爭的後續,是雲鹿書院的封印!”
“當年,那位程亞聖驚才絕豔,他建立國子監後,知道想要超越雲鹿書院,就必須有一套自己的教育體係。否則,國子監的學生,依舊是雲鹿書院的學生。”
“於是他潛心研究聖人經典,重新為之集注,並融入自己的思想。曆時十三年,終於創建了一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教育體係。”
“存天理滅人欲的理學!”
許子聖接著趙守院長的話說道,目光看著石碑之上的字跡,心中滿是不屑,理學的這套理論禁錮了人的思想,使得天下人都成了皇權的維護者,成為了皇帝可以隨意掌控生死的螻蟻,難怪儒道兩百年來,無人可以打破思想桎梏,成就大儒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