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A市向來都是悶熱潮濕的,但今天實在異常難捱。
厚厚的雲層密不透風地蓋在頭頂上,汗水無處蒸發,就這麼黏膩地貼在身上,讓人心生煩悶。
A大校門口,兩名女生站在街沿,時不時看向左側車流,似乎正在等車。
“困困,司機到哪兒啦?” 蘇漫遲一手撐著腰,另一隻手大力地給自己扇著風,一向精致的妝容罕見地有些暈妝:“今兒這天也太熱了吧,悶死了。”
“快了,100米,正在轉彎。”
與穿著吊帶短裙的蘇漫遲不同,被稱作 “困困” 的女生明顯穿得更糙些,隻穿著簡單的白T和寬鬆的大褲衩,隨意露出兩條白皙勻稱的小腿來。
她的名字裡也沒有“困”。
她叫季因,和蘇漫遲是大學同宿舍的舍友。大學開學第一天,蘇漫遲晃眼看錯了花名冊的名字,後來也就這麼“困困”“困困”地叫了下去。
今天有一部新電影上映,她們倆準備打車去商場,先吃頓好的再舒舒服服看電影。
季因摸了摸脖子,一手的汗。
她並不是愛出汗的體質,今天確實熱得有些離譜了。
這個下課的點兒,A大校門口卻沒有什麼人,估計都躲在圖書館裡吹空調。此刻除了她們倆,就隻剩一名環衛工人還在敬業地打掃衛生。
很快,一輛白色轎車緩緩停在她們倆麵前,右前車燈的位置有些凹陷。
“終於到了。” 蘇漫遲瞟了眼車牌,連忙打開車門,可在臨上車的時候被季因攔了一下。
“我坐裡麵吧。” 季因穿著大褲衩,鑽進後座內側會更方便。
蘇漫遲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裙,瞬間懂了,笑嘻嘻地輕輕撞了一下季因:“愛你麼麼噠。” 然後等著季因坐進車內,她才上車、關門。
車內冷氣開得很足,季因頓時舒服了一些。
等兩人坐好、掃了健康碼、和司機確認好乘客信息後,季因拿起車內為乘客準備的礦泉水,遞了一瓶給蘇漫遲:“喏,喝…” ——聲音戛然而止。
蘇漫遲接過礦泉水,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季因眼睛並沒有看她,而是盯著她這邊的車窗。
窗子有什麼好看的?
她下意識地跟著季因的視線轉頭過去:“你在看什…”
一張蒼白詭異的臉幾乎貼在她臉上。
正是方才在路邊打掃衛生的環衛工人。
他正彎著腰歪著頭,把臉死死地貼在窗戶上,靜悄悄地盯著季因。
這張臉絲毫看不出正常人的氣息,十分僵硬木然,一雙眼睛睜得格外用力,黏滑的眼球都貼在了窗上。
隨著眼球的轉動,發出細微的、濕答答的聲音。
短短10厘米不到的距離,幾乎是要臉貼著臉了。蘇漫遲似乎都能透過透明的車窗,聞到一股濃鬱的腐爛腥臭味。
“我靠!” 蘇漫遲瞬間頭皮發麻,嚇得往後一縮,接著下意識地把手裡的礦泉水往車窗上一潑。
車窗上的人臉瞬間一片模糊。
滴滴答答。
冰涼的水漬在車窗上滑下來,滴落在座墊上。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司機剛聽到動靜,一臉懵逼地轉過頭來。還沒來得及質問,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窗外那雙眼珠子。
!!!
司機身體猛地後仰,下意識冒了一句臟話。
最後還是季因先反應過來,見車上其他兩人還被嚇得不敢動,她用力一拍司機的肩膀:“師傅,開車!”
過了兩秒,司機才緩過神來,嘴裡哆哆嗦嗦地罵著,一腳油門直轟到了底。
短短不到五秒,白色轎車就逃命似地飆到了百米以外。
季因撐起身子,從後邊的車窗看出去。
那名詭異的環衛工人還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雖然距離太遠已經變成了一道黑影,但季因卻莫名覺得,那人一定還在盯著她們看。
“臥槽,那人神經病吧!” 司機不住地瞟著後視鏡,見那名環衛工沒有追上來,終於鬆了口氣,左手一搓後腦勺:“真他媽邪門兒。”
蘇漫遲左手的礦泉水瓶都被捏得變形了。她癱在椅背上神遊了一會兒,然後轉過來對著季因,一臉生無可戀:“咱倆彆去看電影了,直接改道去廟裡拜拜吧,讓神仙幫我把魂招回來先。”
“這個點神仙下班了。” 季因把礦泉水瓶從蘇漫遲手裡摳出來,又從包裡翻出紙巾:“擦擦。”
有了季因和蘇漫遲的這幾句插科打諢,司機放鬆了些,一路綠燈過了兩條街,在第三個路口的紅燈前停了下來。
天色更暗了,似乎馬上就會迎來一場暴雨。
可能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人們都不願意出門,寬敞的四車道上隻有她們這一輛車,斑馬線上也沒有行人經過。
“你們說,那人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司機拉起手刹,糾結了一下還是從煙盒裡拿了根煙出來,點火,猛地吸了一口,然後按下車窗,一邊吐煙一邊說:“瞅那樣,不像正常人。”
季因把視線從四周空蕩的街道收回來,看著司機大剌剌放在車外的左手和按下去的車窗,說不清楚為什麼,隻是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妥:“師傅,要不還是把車窗關起來吧。”
“馬上就好。” 司機以為是後座這倆小姑娘不喜歡聞煙味,解釋道:“平常我也不怎麼在車裡抽煙,主要是剛剛確實被嚇著了,抽根煙定定神。”
“不是…” 季因眉心一跳:“我擔心再碰到那樣的人,不安全。”
“嗐,你說這個呀。” 司機一愣,毫不在意地笑了:“這年頭精神病人怎麼可能滿地跑,遇到一個都是咱們點兒背了。”
說完,見後座的漂亮小姑娘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司機搭在窗戶上的左手抖了抖煙灰,語調輕鬆:“喏,你看,交警還在前麵呢。”
交警?
季因一偏頭,果然看見一位穿著警服的交警就站在車前方不遠的地方。
“誒,警察同誌!” 司機探出半個頭,朝著交警招了招手,頗有一種群眾人民找到靠山的踏實感,聲音都硬氣了不少:“警察同誌,我要報警,剛剛我們在A大門口碰到了個瘋子。”
站在前方不遠處的交警聽到聲音,轉過身——表情嚴肅,看上去是一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在看到司機招手的動作後,他慢慢走向白色轎車。
“這哥們兒是不是腿不方便,怎麼走得那麼費勁?” 司機小聲嘟囔了一嘴,又瞄了一眼紅綠燈——已經綠燈了,不過好在身後沒車。
過了一會兒,交警走了過來。
停在司機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