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像是我親手栽種的一盆花, 生蟲、雜草、花開得不好看,都能叫我憂心。”沉吟半晌後,顧南衣才道, “因著是我選擇要種的花, 便要令它出類拔萃才能放心。”
秦朗垂眼咀嚼思考片刻,問,“現在花開好了?”
“也不過方才見了一麵罷了。”顧南衣托腮想了想,客觀地說,“看著還不錯, 就是到底年紀還小, 得在那個位置上再坐個十幾年, 方能沉穩下來。”
秦朗在旁注視著顧南衣。
她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甚至算得上涼薄與居高臨下。
秦朗便安心了。
薛振那盆花早就被顧南衣一腳踢了, 再蹦躂也蹦躂不出個結果來。
就算薛振此後再來,秦朗也不必擔心自己“除草施肥”下手太重引得顧南衣不開心。
花雖好,但既然已經開了,種花人便可以抽身了。
秦朗剛剛滿意地轉身要走, 轉念一想不對, 又冷著臉重新逼問, “所以我和薛振比?”
顧南衣笑了,她偏過頭睨秦朗,眼裡浸著年長人士獨有的溫柔與包容, “自然也是更喜愛你了。”
秦朗抿緊了嘴角, 視線左右輕輕晃了晃。
“你大可不必擔心我的從前, ”顧南衣道,“昭陽的一切,如今都同顧南衣沒關係了。若你非要比個高低,那蘇嫵也不如你的。”
秦朗的視線不晃了,他定定地凝視了顧南衣半晌。
顧南衣還當他會沉默著回去刷碗,誰知道秦朗杵了半天,才道,“那我也是。”
他說罷便一臉冷酷無情地回了灶房。
了解的知道他是去洗碗,不知道的以為是要抄家夥殺人去了。
顧南衣愣了一會兒,搖頭失笑起來。
她想起了秦朗的生母。
雖然許多人恥於提起她的名字、覺得那個貴女是瘋了才會對秦北淵下藥,可她從頭到尾對秦北淵做的一切卻都是理智驅使、條理分明、破釜沉舟的。
一個人一輩子就專心做了一件事,難怪秦北淵也栽在她手上了。
也不知道如今秦朗的這個性格,他的母親會是怎麼看?
想到一半,察覺這個想法也相當無趣,顧南衣笑著搖頭,將其從自己腦中抹去了。
秦朗便是秦朗。
*
顧南衣家附近的幾處院子在不到十天的時間裡就全換了主人。
蘇嫵本是想買最近、臨著隔壁那一套,誰知對方打死不肯轉手,她查了之後才發覺那院子的主人竟然是樓蒼。
蘇嫵氣得咬牙切齒,隻得退而求其次買另一頭稍遠幾步的,誰知道也剛被人高價買了,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誰,頓時心生警惕。
尋常的房屋易手,隻要有些門路,一查便知道屋主的名字,若不是心虛,誰家藏得這樣嚴?
而整個慶朝能瞞得過蘇嫵家裡眼睛的人屈指可數。
換句話說,不是秦北淵就是薛振。
蘇嫵掉頭就去找了杜雲錚,兩人一陣合計,換了幾條路,終於查明那神秘的戶主。
蘇嫵看著名字皺了眉,“沒聽說過這個姓氏。”
杜雲錚呸了一聲,“沒聽說過就對了,對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顧南衣在旁聽著他們爭論,心中卻很是篤定那神秘戶主背後的人是誰。
——就算不是薛振,也不可能是秦北淵,最多是太後。
這便要看這六年間,薛振將皇權收了多少在手中、是否還能夠放任宋太後和宋家同從前那樣頻頻作亂了。
說不是秦北淵,理由也很簡單。
進了汴京城,便是跑到了秦北淵的眼皮子底下,他全然沒必要買個房子令人近距離監視,多的是眼線每日將他想知道的事情回報給他。
哪怕是皇宮之中,能瞞得住秦北淵的事情也不多。
“阿嫵不必破費了,”顧南衣道,“左右你買了院子也不會搬來住。”
即便已經過了好幾日,聽見從顧南衣口中喚出的“阿嫵”,蘇嫵還是每每忍不住心神晃蕩。
她定了定神才道,“就算不住,這周圍的我也得都買了,免得到時候不長眼的人偷偷湊到殿……你身邊來。”
“這倒也不用,”顧南衣慢悠悠地說,“我既然來了汴京城,該碰的人總是要碰見的。”
蘇嫵頓時安靜了下來,她用一種難過又清朗的眼神注視著顧南衣。
顧南衣:“……”她知道秦朗定然同蘇嫵說了什麼,卻不知道說的是什麼才叫這小丫頭這般一驚一乍的。
“南衣看起來比我小一些,”蘇嫵轉移了個話題,道,“今年該是幾歲了?”
顧南衣道,“許是小上一些,算算該十八了。”
蘇嫵和杜雲錚的動作同時一頓,兩人轉臉打量起顧南衣的麵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