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衣叮囑的事情,蘇嫵當然隔日立刻就去辦了。
她自小在宮中長大,皇宮便和第二個家差不多,再加上薛振的刻意無視,入宮比旁人容易得多。
儘管宋太後仍在禁足,她也還是想辦法進去了——這辦法不提也罷。
宋太後本不想見蘇嫵,可迫於無奈,第二日等著蘇嫵前來時腦中已經轉了十幾個如何將她快速趕走的法子。
自從昭陽走後,宋太後總覺得蘇嫵看自己的眼神陰惻惻的,好像把她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都看得一清二楚一般。
想到蘇嫵確實是昭陽一手帶的親近孩子,宋太後心裡不安定,乾脆儘量不同蘇嫵見麵。
蘇嫵也懶得同她多相處的樣子,兩人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
蘇嫵非要到宋太後宮裡來請安這種事兒便很少見了。
宋太後不耐煩地蹙著眉把玩手上長長的護甲,打發時間地同自己身旁嬤嬤道,“方才宋家送來的信,你念給我聽聽。”
嬤嬤應了一聲便去將信取來,一五一十地將信中所敘、這幾日試圖鏟除顧南衣的事情念了一遍。
聽見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之詞,宋太後的臉上越來越難看,直聽到最後王大強鋃鐺入獄,宋太後便一掌拍在了桌上,怒不可遏道,“怎的都出這些上不了台麵的破招式,等打草驚蛇了怎麼辦?”
嬤嬤沒接著念後頭的話,她想了想,勸道,“也不知道李承淮李尚書是中了什麼邪,這幾日似乎逮著宋家咬,您的家裡人恐怕也抽不出來對付一個小小的顧南衣,難免精力手段分散了些。”
宋太後聽著覺得很有道理,心中稍微平靜了些,她輕輕地撫著自己的胸口,過了半晌才道,“那就等些日子吧,李承淮不知道腦子裡抽的什麼風又和宋家對上,過了這一陣子再動手……這期間,找人好好盯住了姓顧的那妮子!”
“太後娘娘放心,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妮子罷了。”嬤嬤好聲好氣地安撫。
“對了,陛下受傷的事情查得如何了?”宋太後眯起眼睛問道,“他可是一國之君,如果有人敢傷他,那便是叛國之罪!”
“什麼能打聽的方法都用了,”嬤嬤無奈道,“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福林更是守口如瓶,怕是很難問出來。不如等陛下下次來看望您的時候,您親口再問他?”
宋太後重重地歎氣,“他心裡哪裡還有我這個母親。”
嬤嬤正待再勸,外頭通傳說蘇嫵已經到了,她便住了嘴。
宋太後煩躁地搖了搖手,道,“讓她進來。”
穿著一身明豔宮裝的蘇嫵跨進殿門時神情淡然,仿佛和走進了自家的後院似的。
她身旁沒有丫鬟侍女,隻孤身一人進了宮殿,低頭行了一禮,“蘇嫵見過太後娘娘。”
這一禮標準優雅,任是誰也挑不出一絲錯來。
宋太後疲倦極了似的半合著眼睛道,“起吧,哀家倦了,沒什麼事便早些退下。”
“我來看看太後娘娘身體是否康健。”蘇嫵直起身笑了笑,“我問了杜雲照,他說您養病這麼久,一步沒有邁出過宮門,叫人怪擔心的,便問陛下討了恩來請個安。”
宋太後才不覺得蘇嫵有這麼好心。
這個養在昭陽身邊長大的丫頭,全身心都是向著昭陽的!
宋太後滿心想著儘快把礙眼的蘇嫵趕走,可蘇嫵自小體味過人情冷暖,又在昭陽身邊耳濡目染地長大,雖說平時懶得去做,但真要打起太極來也是個中高手。
她好似看不出宋太後在想什麼似的,坐在宋太後宮中同她拉家常便耗費了小半個時辰。
宋太後的耐性逐漸告罄,她甚至懷疑蘇嫵隻是為了到她麵前耀武揚威一番、看她熱鬨的。
“蘇嫵丫頭,你到底想說什麼?”宋太後壓著怒氣問道,“哀家可是病體,經不住你這麼耗著的。”
蘇嫵哎呀一聲,好似才發現時間過去了許久似的,“我今日可真是來探望您的,隻不過順便也受人所托給您傳一句話。”
宋太後早就沒了耐心,她隻想著蘇嫵說完這一句話便能麻溜地離開,便想也不想地問,“什麼話?”
“那人讓我問太後娘娘,”蘇嫵收起了臉上明媚笑靨,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宋太後的眼睛,“‘新曆十九年四月十二’這個日子您還記得嗎?”
宋太後初聽時眼神有些茫然,像是沒有反應過來這日子有什麼特殊似的。
可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她便從記憶裡找到了這個日期的存在。
回憶複蘇的那瞬間,宋太後整個人便恐懼得忍不住顫抖起來,她驚恐地對上蘇嫵的雙眼,“昭……昭……!!”
她想吐出昭陽的名字,可光這兩個字對她來說都是無底地獄一般,兩排牙齒上下打架了半天竟然沒能順利地念出來。
蘇嫵對這結果很滿意,她微笑了一下,起身道,“看來太後娘娘是真乏了,那蘇嫵便不打擾您養病,改日再來請安。”
她說罷,不等待宋太後的回答便掉頭走了出去,裙擺搖曳,發釵玲琅,顯然沒將宋太後擺在眼裡。
宋太後這時候卻完全沒有製裁蘇嫵的空閒,她仿佛溺水了一般地大口大口喘息著,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肩膀,嚇得整個人都抖得像個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