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沈其昌剛出門時,在門外等候他半晌的家仆上前同他耳語了幾句,沈其昌才恍然轉頭對顧南衣道,“這是草民家中埋了數年的梅酒,口味清淺不醉人,從前殿下曾稱讚過的。此次過了霜降,時節正好,得了兩小壇,都順道帶來了。”
顧南衣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稱讚過沈其昌家中的梅酒,不過憑她和沈其昌的關係,應當不是什麼逢場麵說的客氣話。
那梅酒定然是符合她口味的。
“那我便收下了,有勞先生。”顧南衣含笑接了,心道也不知道秦朗喝這會不會醉。
沈家的兩個下人將兩個小巧的酒壇搬出來放到院中桌上時,顧南衣多瞧了一眼,發現其中一人正是她去通寶尋沈其昌時見到的門房,應當是沈家的老人了。
將酒壇放下後,沈其昌再度告退,秦北淵和蘇嫵一前一後履行“護送”職責,這下反倒福林一個人被孤零零地留了下來,他擦了把汗,低頭朝顧南衣告了聲罪正要離開時,卻被顧南衣慢條斯理地叫住了。
“今日聽到的話,你真打算回去一五一十告訴陛下?”她問。
福林頓時膝蓋一軟,不知道自己是該應這個是還是不應。
不應吧,是欺君之罪;應吧……感覺比欺君之罪還要罪加一等。
福林想來想去哪個也不敢應,哭喪著臉求饒道,“殿下您是個什麼意思,還是直接告訴咱家吧。”
“你隨他們去客棧,”顧南衣道,“等先生安頓好了,讓秦北淵跟你一道入宮。”
福林正愁沒辦法將秦北淵勸著跟自己一道走,就得了顧南衣這句吩咐,頓時喜上眉梢,“得嘞,那咱家這就去追沈先生!”
“等等,”顧南衣道,“李承淮乾什麼去了?”
雖然薛振看著像是要保密的模樣,不過福林想著對顧南衣保密便大可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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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皇帝這會兒親自在場,顧南衣這一問,他也得乖乖作答不是?
因此福林隻是稍作思考便放心地小聲道,“太後方才清醒過來,說肖忠曾有個不為人知的密室,陛下讓李尚書去查,怕就是這原因才耽擱了。”
“密室……”顧南衣沉吟片刻,直接問道,“太後知道得不少,瞞了數年才說出來,是不是病重了?”
福林:“……”他也沒想到隻這麼一句密室就讓顧南衣察覺到了宋太後的病情,頓了頓才做賊似的朝顧南衣悄悄點了一下頭。
這倒不出乎顧南衣的預料,得到自己想問事情的答案後,她便朝福林擺了擺手。
福林如蒙大赦地掉頭去追已經走了的幾人,走時還不忘把院門輕手輕腳地帶上。
等福林一走,秦朗就有話要說了。
他反手握住顧南衣的手腕拉她重新坐了下來。
顧南衣被拽時一低頭,才發覺自己的手原來一
直搭在秦朗手臂上沒放開,才叫他捏了個正著。
“沈其昌……”秦朗皺著眉說,“他真不知道你是南疆人?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南衣好笑道,“我不記得了,但應當是宣閣告訴我的。興許他沒告訴其他人,隻私底下告訴了我——主要為的,是告訴我,我的真名究竟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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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考了片刻,道,“他大約是對我也有些愧疚。”
秦朗輕輕嗤了一聲,不予置評,而是篤定地道,“我覺得沈其昌隱瞞了什麼。”
“事關先帝,他是前臣,有些話當然是沒辦法說出口的。”顧南衣道,“他這次能說出這些,已令我有些驚訝了。”
畢竟既然已經將秘密藏了這麼久,也看她死了一次,為什麼不乾脆繼續將這個秘密保存下去、帶入墳墓呢?
秦朗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再說話。
顧南衣太熟悉他這幅自己跟自己犟上的神情了,她安撫地晃晃和秦朗交握在一起的手,道,“我乏了,睡一會兒。”
秦朗這才扭頭看她,探了探她額頭溫度,才麵無表情地道,“你最近睡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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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困秋乏,如今我又不需繁忙處理看不完的卷宗,自然比從前容易犯困。”顧南衣不以為意地道,“我一天加起來也不過睡四五個時辰,不多吧?”
四五個時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確實算不上異常。
但秦朗早從蘇嫵口中得知顧南衣從前一日隻需睡上三個時辰便一整天都很精神,在栗山村時雖然沒這麼誇張,一日也睡不到四個時辰就要起身。
和現在比起來,是一日比一日來得長。
有時候秦朗甚至覺得顧南衣是不是準備這麼一覺睡下去,就和七年前一樣不會再醒來了。
“睡多久?”他皺著眉不講道理地問。
顧南衣:“……”這還是她能控製的?
她想了想,委婉地道,“你一刻鐘後叫醒我,好不好?正好先生帶來的梅酒在戶外多放一會兒,冰涼涼的才好喝。”
“……”秦朗道,“醒來就喝酒?”
“應當不烈,”顧南衣道,“畢竟從前我也不怎麼飲酒。再說,我少喝些,你多喝些就試了。”
秦朗沉默片刻,一針見血,“你又想灌醉我
。”
顧南衣被逗樂了,她邊起身邊道,“那你可得好好練練酒量,等千杯不醉自然就不會再怕我給你酒喝了。”
說完顧南衣就要轉身往自己屋裡走,誰知秦朗硬是沒放手,還將她往回拽了一把。
這一拽極有技巧,顧南衣沒察覺到任何疼痛就被往後拉去桎梏在桌子旁邊。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秦朗驟然站了起來,用影子將她全然罩進去,鎖在了桌子和他中間窄小的空間裡。</顧南衣無奈道,“好好說話,不要動手。”
話音剛落,秦朗就用手按住了她的後背。
顧南衣訝然地想往後退,那點力量無異於蜉蝣撼樹,掙紮了一下無果,便也乾脆地放棄,被少年按進胸膛裡,好整以暇地昂了昂下巴,才溫和地詢問道,“怎麼了?”
她一揚頭,說話的氣息就正好往秦朗耳朵裡吹,叫他癢得稍稍偏了一下頭,渾身肌肉也繃緊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