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裡斯是皇宮的一名侍衛,今日對於他來說,本該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他如往日那般在下午兩點與同事換班。諾裡斯看守的是宮殿一樓的一處小門。小門靠近西園林邊緣,若王族們突發奇想要離開城堡、前往後山,這道小門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在維德上位後,這裡便鮮有人經過了。
儘管不會有通行者,諾裡斯依舊挺直了腰杆。他穿著紅色製服,將在這裡站至夜晚。在那之後,另一班侍衛會來接替他,而他則去巡邏。在結束了工作後,他會在屬於仆從們的皇宮的角落裡喝點兒小酒,然後睡覺。這就是他平和樸實的一天。
可今天卻有些不尋常。
往日寂靜空曠的二樓走廊上,不遠處卻換來了隱隱的聲音。那些聲音甫一發出就仿佛被掐斷了,像是有人輕輕鬆鬆地封鎖了他們的喉嚨。
“去……去找管家來!”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天啊!他的臉……我想起來了,他是……”
諾裡斯在不安的空氣中,隱約聽見有人這樣道,然後便是一聲慘叫。
“不好意思呢,隻能勞煩您在這座牆上多待一會兒了。”
一個聲音結束了那人的驚呼。那是一把極美的聲音,像是清透的山泉。
“一整個走廊的守衛都被打倒了……諾裡斯,你留在這裡,我去找人來!”他的同事顯然也聽見了二樓的動靜,匆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離開了。
諾裡斯點點頭,在同期中,他一直是最為優秀的那個守衛。由他留下斷後,是最好的選擇。
敵襲?刺客?諾裡斯舉著裝飾用的佩劍,緊張地守在門口。他死死地盯著二樓走廊,想要知道那裡到底會走下來個什麼東西。
終於,他看見了來人。在瞧見那銀白長發下的端麗麵容,與那雙笑盈盈的酒紅眼眸時,諾裡斯手中的佩劍不自覺地抖了抖。
暮光下,那人的身姿美好得像是從壁畫裡走出來的天使。他披著黑色的長大衣,長發被隨意地用絲帶紮起、綁在腦後。兩縷未紮起白發由鬢角垂下,輕拂纖巧的下巴與白皙的尖耳。
那、那是……諾裡斯突然想起來了!
那是他在花園中曾驚鴻一瞥過的,那名被侍女們推著去散步的,維德的“金絲雀”。
不過那次他隻是看見模糊的人形,這是他第一次看清他的五官。
卻感覺如此……熟悉。
金絲雀閒庭信步,姿態近乎優雅。他順著長長的樓梯下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前往舞會的步子上。在下至最後一層台階時,他將手肘靠在雕花把手上,酒紅雙眸向遠處匆匆趕來的侍衛們投過一瞥。接著,他笑了笑,看向了諾裡斯。
諾裡斯見過許多美人,卻沒有一個像眼前的這名美人一般,仿佛帶著魔力。他怔怔地看向那雙酒紅的雙眼,隻覺得靈魂都仿佛要被裡麵旋轉著的某種東西奪走。
美人柔軟鮮妍,讓人難以想象,方才那打倒一整個走廊的守衛的人,居然隻是他一人。
不、不是人族……也不是獸族,沒有角、也並非精靈……
他到底是什麼?
“我想去花園逛逛。”美人啟唇輕聲道,“能為我讓讓路嗎?”
諾裡斯這才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舉起劍道:“你……”
“看起來是不能。”
下一刻,諾裡斯手中的劍便在須臾之間,被他挑飛到了地上。
諾裡斯頭腦一片空白,美人的速度太快,他就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更讓他震驚的是那人用於挑飛他的劍的武器。
——是一隻被他隨手從旁邊的雕像上抽出的,紳士手杖!
他不是隻是一隻皇帝豢養的金絲雀嗎?一個就連去花園,也要靠侍女推著的金絲雀。
他的身法怎麼可能這麼快?!而且他的臉……
有什麼模糊的記憶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下一秒,美人以極快的速度閃回到他的身後,用手刀擊暈了他。
在昏迷前的那一刻,諾裡斯終於想起了這張臉的出處!
“你……聖子……”他目眥儘裂、難以置信。
“是啊。”那人在他耳邊吹氣道,“你也認識我?”
侍衛的身體緩緩倒下。路希安吹了聲口哨,用手杖頂開了門。
門外是無邊暮色,園林、走廊,與他最終要抵達的小門。身後傳來侍衛們帶隊奔跑的聲音,路希安晃了晃腦袋,勾起唇角,向著外麵走去。
“第二道關卡完。”他說。
第三道關卡可沒有這麼好對付。那是在西園林裡巡邏的守衛。路希安逃跑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傳到他們的耳朵裡,但第二道門侍衛們的追趕已經足夠讓他們明白這件事的性質。
路希安如閒庭信步般在他們之中走過,他結印的速度很快,頃刻間就封住了他們的雙腳,並用手杖將他們擊暈。第四道關卡同樣被破解得很簡單,在他的麵前,那些守衛們近乎不堪一擊。
路希安七拐八拐便甩掉了所有的追兵。小門近在咫尺,本應在此的守衛卻空無一人。正當他的手指撫上把手時,耳後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抵達的氣息。
路希安回過頭去。
夕陽下,獸人侍衛加爾文就站在他身後——且隻是他一個人。他穿著鎧甲,手中握著長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橙色的眼睛裡滿是緊張。
他直直地盯著路希安,像是要把他的身影釘死在自己的眼裡。路希安於是勾起唇角,隨意地用手指將一縷落下的白發彆到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