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透明的寶石就藏在男孩溫暖而破碎的心裡。
那顆心輕微的跳動著, 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如此微弱,如此熾熱。
“你想要它嗎?”容與輕聲問道。
他慢慢沒有力氣了,要很努力的睜眼, 才能勉強看清葉知瑜的麵容。
葉知瑜遲疑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這時候仍然堅持拒絕的說法比較好。
這裡是容與的神識,她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容與潛意識對她的看法,能夠塑造出一個完美溫柔的人設, 才是對她以後最有利的選擇。
可是稍稍猶豫,她還是點頭:“嗯, 有了它我才能出去。”
她不想欺騙一個快要死去的孩子。
見她如此坦蕩利索的承認,男孩非但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反而有些開心地努力向她微笑:“那它就是你的了。”
在他的配合下,葉知瑜輕輕取出那顆寶石。
分明是構建無儘輪回的囚籠,不斷折磨一個小孩的凶物,然而此時它安靜地躺在葉知瑜掌心,竟有種純粹聖潔的魅力。
仿佛能完整映射出一個人的內心。
係統早便開啟了綠色看劇模式,因此取寶石的過程中,觀眾們不會看到任何過度血腥片段。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人激情落淚。
【這心該有多疼啊】
【媽媽的容崽嗚嗚嗚嗚】
【容崽好乖, 所以傻狗掌門什麼時候死?】
葉知瑜也覺得疼,可小容與很乖, 即使需要從他心中取出寶石, 他也始終安靜地蜷縮在葉知瑜懷中, 頂多疼的急了, 就稍稍顫抖一會兒, 像貓一類的小動物。
他迷茫地睜開眼, 輕聲問道:“你是我的守護仙子麼?”
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他似乎固執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嗯。”
天空仿佛玻璃般逐漸崩潰破碎,邊沿處漆黑的虛無連接著未知的空間,這是世界將要崩毀的象征。
葉知瑜知道,這個男孩就要死了。
“真好。”小容與努力的、輕輕把臉在她身上蹭了蹭,臉上露出近乎安心的微笑。
他呢喃自語:“真羨慕我啊。”
“為什麼?”葉知瑜看著天際崩塌下的碎片,隨口問道。
她一直和容與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希望能分散他對疼痛的注意力。
可這次,她卻半晌沒有得到回答。
男孩在她的懷中永遠的睡著了。
細長濃密的眼睫低垂,掩住了那雙總是霧蒙蒙的漆黑眼睛。
所有的哀慟絕望在這一刻總算離他而去。
他終於藏到了一個疼痛找不到的地方。
世界在此刻,分崩離析。
*
葉知瑜睜開眼時,她再度回到了那個白霧籠罩的小鎮,也就是容與心魔的表層世界。
現在出現在容氏族地中的大片鮮血,供奉亡靈的祭品,凶狠招搖的鬼影……種種詭譎之處,都有了解釋。
這些全都是容氏滅族之日情景在容與心中扭曲化後的表現。
與此同時,少年黑玉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而她躺在少年帶著淡淡血氣的冰冷懷中。
瞬間顛覆過來的位置讓她有些許出神,要知道就在剛才,還是她抱著小時候的容與。
結果轉瞬之間,那個小小一團的男孩就變成了眼前容貌漂亮俊美的的少年,全身浴血,長發披散,宛如坊間傳說的詭豔惡鬼。
“在想什麼?”少年開口道。
他的聲音清冽,沒有童年那種稚嫩的感覺。
顯然,在葉知瑜斬殺他的心魔後,他恢複了理智,不再是喪失理性的怪物。
“沒想什麼。”葉知瑜自然地從他懷中離開,順便想將手中的幻心石遞給他看,“這就——”
她的話沒有說完。
少年的冰冷手指,下意識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
鮮血漸漸濡濕兩人相觸的那片肌膚。
某種曖昧卻陰鬱濃稠的情緒,隨著沉默的時間增長,逐漸發酵蔓延,逼迫得讓人近乎喘不過氣。
“你要去哪?”
葉知瑜緩緩抬眼,對上了容與冷酷凜然的眼瞳。
纏綿殺意仍在他眼中殘存。
她忘了,這裡仍然是容與的心魔世界,即使核心已被鏟除,可隻要心魔世界不被徹底粉碎,容與的負麵情緒在這裡仍會被無限放大。
於是她隻當沒有察覺到那危險的欲.望,自然地把另一隻手展開:“想給你看你這個,幻心石我找到了。”
少年這才緩緩鬆開她的手腕。
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她的手腕,在白皙肌膚上留下血色紅痕,鎖鏈碰觸帶來的酥麻微癢的冰涼觸感一直傳到心底。
她下意識蜷縮起指尖,將胳膊收回掩在衣袖下。
見容與接過寶石慢慢打量,她斟酌言辭道:“我在你的深層心魔裡,看到了些關於你過去的事情。”
“嗯。”容與臉上並無意外之色,手指在幻心石上漫不經心摩挲,“害怕麼?”
“這有什麼好怕的。”葉知瑜頓了頓,“送我進去的人,是異叔。”
靜默。
絕對的靜默。
風聲在此時仿佛都為之屏息。
很難形容少年在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
他瞳孔微微收縮,漫不經心的表情為之停滯,麵上近乎一片空白,接著他慢慢意識到葉知瑜這句話代表著什麼,便冷冷道:“你在開玩笑麼?”
“異叔已經死了。”
他神情冷淡,似乎對此漠不關心,可葉知瑜卻明白,他還願意稱容異為異叔,那便證明他心中對容異並無怨恨。
不過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容與天賦聰穎,被掌門救活之後自然能想通當時一幕的蹊蹺之處。
可惜心魔種下後,再想憑個人努力除去,根本難上加難。
葉知瑜隻是反問道:“你覺得我在騙你麼?”
容與不說話了,他在想自己該以什麼表情,用什麼語氣來回應這句話。
他覺得自己應該平靜些,因為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無力的稚童。
但他聽見,最終自己隻是低聲問:“他在哪?”
葉知瑜看向容與身側的方向,從她出來以後,容異就一直站在那裡擔憂地看著容與。
可容與看不見。
從葉知瑜的表情容與意識到了這點,他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