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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共場合表態, 算是初步安定紛亂人心後,掌門便轉身領頭,引著五位重要人物先行休息。
尋芳峰峰主珈藍醫術堪稱天下第一, 她會為眾人檢查這段時日的經曆是否在他們身上留下了隱疾, 而在確診無事,也初步休息後,他們便會來到宴客廳出席明日的接風宴。
全門上下迎接的陣仗, 也隻是代表天玄宗重視的姿態罷了,實際上全部外門弟子,還有一部分內門弟子, 根本連他們這次來迎接的人長什麼樣都沒看到,便渾渾噩噩地被打發回去。
他們被安排住在天玄宗第一峰, 問心峰中,安頓下住處,珈藍便前來問診。
葉知瑜如今代表天玄宗的門麵, 所以儘管受傷不輕,她也不能在客人之前先受治療。
一番謙讓推辭後總算定下檢查順序,輪到葉知瑜, 已是近兩個時辰後。
已經細心治了四個人,其中包括陳意鶴這樣的重傷員,全程自己親自操手,專注治療這麼久,即使強大如珈藍,眉目間也稍稍透著些許疲態。
但她的語氣依然溫柔, 甚至比以前純粹出於師門長輩的客氣溫和更多了幾分親近感念。
“我聽清月大略提了當時發生的事。”她舒展眉目, “當時多虧你站了出來, 才救下他們。”
身為天玄宗高層, 珈藍知道容與的存在,也大略能猜到掌門在兩起滅門案中扮演的角色。
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承認容與是由掌門指使的事實,甚至她視若親女真要折在古劍門中,她也不能有半分怨懟。
如今徒弟有驚無險的回來,說是多虧葉知瑜出手相助,她自然需要好好感謝葉知瑜。
而且對方已經是天玄宗事實上的首徒,此次經曆一番劫難,近幾日調整好狀態,必然境界還要有所突破。如果能夠突破到金丹期,她便會刷新陳意鶴在十年前最新刷新的記錄,成為名正言順的第一天才。
所以於情於理,她都需要對葉知瑜誠懇感謝示好。
“也是清月自己能夠醒悟。”伸手不打笑臉人,葉知瑜半帶真心地惋惜道,“她之前就是太傲氣了,如果當時她能夠冷靜下來,其實事情也不會變得這麼糟。”
【大小姐就是太高傲啦,她但凡彆那麼自說自話,海明風都不會死的那麼慘】
【話說那個喜歡海濟帆的小姐姐怎麼樣了,我還挺吃她的顏的】
【沒消息傳出來,那應該是死了,海濟帆可不會對一個迷妹留手】
【海濟帆: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距離,所以我不做人了,王意薇!】
“是我以前太寵著她了。”珈藍聽江清月講述了那晚的事,不禁心中黯然,“明風……是個好孩子。”
葉知瑜客氣的笑了笑。
她們兩人的笑容都不怎麼真切。
因為她們心知肚明,那個男孩是因為某人的貪欲而成為犧牲品的,他的死亡根本毫無意義。
而幕後黑手,還冠冕堂皇的站在乾岸上俯視眾生呢。
“這次對她也算是一次曆練吧。”珈藍輕輕歎息一聲,“無論如何,人總是要有成長的。”
“嗯。”
沉默一陣,珈藍專注地為葉知瑜最後一處傷口上藥,隻是在包紮前,她忽然低聲問道:“那在海濟帆死前,有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
葉知瑜心中微動,暗道戲肉這才算是來了。
這背後必然有掌門授意,是想從側麵試探劍骨的下落。
即使背對珈藍,她也做出一副回憶狀態:“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卻也是有的。”
“怎麼說?”珈藍問道。
“海濟帆實力原本有限,即使再怎麼隱藏,也絕對不該媲美我、江清月還有姚末的聯手,更不要說海明風當時也幡然悔悟,願意出手幫助我們。”
“但是?”
“但是在他即將落敗之前,不知從海明風那裡奪去了什麼,似乎是生命血脈之力,以至於海明風變得非常虛弱瀕臨死去,他卻功力大漲,甚至碾壓我們三人。”
“當時我以為我們要失敗了,沒想到海明風孤注一擲,燃燒自己的魂力,抓住海濟帆的漏洞將他徹底殺死……所以我覺得,清月將功勞都推給我是不合適的。真正的大功臣應該是海明風。”
珈藍麵色微變,不知從葉知瑜話中聽出領悟了什麼情報,隨後調整表情語氣,仿佛惋惜般說道:“那孩子犯下的罪孽太過深重,臨陣反正也隻能為他稍稍恢複名譽,改不了本質。”
言外之意,這次滅門案的大鍋必然要分一口在他這個死人身上的。
“那還請您對清月的狀態多多費心,她心裡估計不會好受。”
珈藍感謝了她的提醒,隨後進行了一番叮囑,便起身離開。
“你注意好好休息,今晚掌門師兄要見你。”珈藍柔聲道,“不要怪師兄對你太過嚴厲,如今意鶴受傷,你才是天玄宗首徒,有些責任必須要擔起來。”
“我知道,請師叔放心。”
得了她的保證,珈藍這才露出有些哀切的微笑,步履略顯沉重的離去。
珈藍便是這樣的性子,沒什麼壞心眼,醫毒能力更是登峰造極,但在人情世故上做的極糟。真要她挑起大梁拿主意、或者希望她打探出情報之類的,最後結果通常都很難令人滿意。
因為她太好被糊弄了,與她對陣,葉知瑜從一開始就是放鬆的。
葉知瑜真正需要嚴陣以待的大場麵,是掌門今晚的試探。
她若是不能令掌門滿意,或許今晚就是她命喪之時。
*
葉知瑜以為自己將要麵臨的,是與掌門無形的交鋒。她也做好了一直在取得掌門信任前都見不到容與的準備。
兩人既然默認要互相信任,那就不能自亂陣腳。
可她卻嚴重低估了掌門的底線。
不。
——這個老畜生,本就沒有底線。
邁入掌門所居問天殿的大門時,葉知瑜便目光滯住了。
她所念想的人,便就在她的麵前。
但姿態卻絕然不一樣。
容與雙手雙腳均以戴著以九天玄鐵鑄就的鐐銬,身上僅有一件單薄白衣,卻也被他身上無數傷口滲出的鮮血染透,成了血衣。。
他被隨意丟在院落一角,頭發傷口沾滿泥土,麵色蒼白如紙,闔著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