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啊。”
葉知瑜擦著長劍,隨口道。
怎麼可能不疼,她又不是鐵人。
“但誰讓那個人是容與。”
“更何況真要抱怨也是找到他抱怨,他一定得對我負責。”
葉知瑜凝視著自己手中仿佛彙聚一捧清水般凜冽的長劍,撇嘴挑了挑眉。
可不是誰都有幸能看到她的撒嬌的。
在找到容與前,她不會表現出任何脆弱。
*
她會疼麼。
也不知現在傷勢痊愈了沒有。
在向自己小腿下刀時,容與不禁擰眉想到。
他此時形式勉強算得上不錯。
在殺了靈夢閣少閣主後,他便奪回了兩根腿骨中的一根。
至於腳趾骨一類的細碎骨頭,五大宗門將其平均分成了五份,回去後要麼珍藏,要麼賞賜給最受重視的內部人員。
這次靈夢閣隻來了部分精英弟子,他為了救出葉知瑜,不得不提前動手,因此沒能將劍骨一網打儘,隻零碎拚了一半。
而且由於沒了江清月這樣的奶媽主持移植,他隻能自行動手。
容與的移植手法粗暴到足以令任何親眼目睹的人感到悚然。
當初那些人是如何將劍骨從他身上取出的,他此時便如何將劍骨安了回去。
方法很是簡單,無非是切開血肉,割掉一部分凡骨,最後再將劍骨完整的嵌合進去罷了。
這是對單人操作要求最低的方式,即使沒有醫藥基礎,也能學會。
容與以匕首劃開自己的小腿,將骨頭逐寸鑲嵌。
酸牙的骨頭摩擦聲不時響起,卻不能令他眉頭動搖半分。
在整個流程裡,他始終麵無表情,動作仍然平穩快速。
這種鑽心剜骨的疼痛,於他而言姑且算是熟識,現在如果喊叫疼痛難忍,反倒有惺惺作態之嫌。
能令他憂慮的事僅有葉知瑜的傷勢,他一旦想起她現在的狀況如何,便感到烈火舔舐肺腑般的焦躁不安。
這時他便明白掌門以前為何常常感歎他天生遲感在戰鬥方麵具有強大優勢,宗族又為何一邊忌憚他的無情,一邊對他垂涎不已。
愛原來是如此痛苦難捱的事物,單是想起葉知瑜血液淌過指尖時的感觸,便叫他悔恨得隻想將自己的肺腑也剖開碾碎,好讓她看清自己的悔意。
葉知瑜即使要他以死謝罪,他也不會猶豫。
如此恐怖。
他不會死於敵人劍下,卻會因某人的一句話而甘願赴死。
但又如此離奇。
他分明清楚此事的後患,卻還是覺得,如果她真的需要,便是為她死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他本就不能給予葉知瑜任何東西。
初次品嘗到名為“愛”的情緒的時候——應當便是與葉知瑜挑戰入門大陣的那天。
少年心動,可能回報給恩人的,唯有“我會為你殺一個人”這般的承諾。
因為他擁有的,除了這把鐵劍,也就隻有一副破爛骨頭罷了。
當時如此,現在亦然。
所以自己移植劍骨又算得什麼。
少年麵無表情地將最後一塊骨頭嵌入血肉中,此時晨曦初現,他漂亮蒼白的側顏在微冷的陽光中,有種奇異的固執感。
仿若鐵劍般堅毅。
他素來如此固執倔強,讓人恨不得狠狠給他一拳。
無論是剖心剜骨的痛苦,還是母親的淚水,都無法令他動搖半分。
時辰快到了。
容與輕抖長劍,如同有雨水滲出滌蕩劍身般,長劍沾染的血跡被他輕易甩掉,再度露出鋒銳冰冷的鋒芒。
今日他便會滅了靈夢閣。
掌門其實想得沒錯,容與單人確實不可能在挑戰古劍門之後便毫不停息地轉戰靈夢閣。
渡劫期強者做到這點還有可能,但他目前是絕對不可能的。
即使他私吞了顱骨,然而未經煉化融合,實力提升仍然有限,所以掌門對自己的把握很有自信。
但那也隻是針對通常情況罷了。
當一個人決心舍棄自身時,他能發揮出的能量,足以令所有人震驚。
容與取出藥瓶,麵不改色地倒出一顆藥丸,又吞了下去。
說來掌門居然還算大方,給他的這瓶秘藥裡有近十顆,反倒方便了他的這個舉動。
藥效揮發,令他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頰逐漸浮現潮紅,眼神微微迷離,在晨光中,有種動人心魄的美。
可這種美麗,卻以性命燃燒為代價。
對於任何人而言,連續服用天玄宗特製秘藥後,由於藥性猛烈,都該爆體而死。
然而他體質特殊,又有劍骨勉強撐著這副身軀,這穿腸毒藥吃下去,此時居然隻如美酒般叫他微醺罷了。
然而具體還有多少壽命,容與自己不清楚,也懶得弄清楚。
總之身體能撐到他再服兩顆藥的時候便夠了。
他又感到了那股力量的湧出,仿佛熔岩般暴烈恐怖,在他脈絡裡橫衝直撞。
脆弱筋脈哪裡抵得住這種驚濤駭浪的反複衝擊,大概隻要他再吃兩粒,便會立時暴斃了。
但也無妨。
下顆毒藥服用之時,便是守一老狗的死期,如此便夠了。
至於這副身軀會如何,容與並不在意,他隻要完成任務。
他早便將遺體許給了葉知瑜……那便是死了又有何妨?
他的骨肉血脈總會與她交融在一起的。
所以在死之前,他需要為那個女孩斬殺一切阻礙。
失態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回過神後,容與站起身,看向破廟外的眼神已經恢複了冷酷漠然。
他是時候上路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