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那樣坐在那裡談天,不時地向店主使個眼色,要他斟酒。
“高貴的騎士,您可見過不少世麵啊!”其中有個市民說。
“是啊!你們當中見過這種世麵的可不多。”那騎士驕傲地答道。
“往後自會多起來,我去年到過普羅旺斯南方的博格丹城,那裡的繁華和富饒...”商人一臉神往。
“博格丹在哪裡?”一個市民打斷道。
“夥計,你應當問它的舊址在哪裡,因為現在這地方已經沒有了。今年夏天威托特公爵授意瓦德?伯雷伯爵攻占了博格丹,博格丹給燒毀了,什麼都被搶光;市民也都逃光了。鄰近的農民都逃到森林裡去,地也都荒了。”騎士歎息道。
左腳剛踏上木梯的亞特心裡咯噔一跳,“瓦德?伯雷”這個名字太刺耳了,當年就是這個強盜出身的“伯爵”設計陷害並吞並了威爾斯家族的領地,此後又不斷派人追殺威爾斯父子,企圖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這些原主的記憶混進了亞特的思緒中,不過這些對如今的亞特而言已經不太重要了。
“我聽說要打仗了,普羅旺斯公爵無法忍受倫巴第公國的野蠻行徑,已經派了柯拉伊侯爵帶軍隊駐紮博格丹北邊的維爾諾,跟著又派了奧列斯尼伯爵去大陸北邊召集軍隊。我已經購備了出征需用的甲胄和馬匹準備投奔到奧列斯尼伯爵那裡去...…”騎士高高的嗓音繼續響起。
騎士的話點燃了亞特的火焰,亂世將至,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可是熱血剛剛沸騰,亞特又一瓢冷水潑滅了自己的燥火。如今他的身份隻是一個為逃避追殺隱沒於山穀裡的獵人,一隻壯碩的羔羊而已,投奔奧列斯尼伯爵的軍隊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因為出色的武技和精良的裝備而被雇作傭兵。然後呢?被當做某次戰役衝陣的炮灰,埋身於某塊濕漉漉的草皮下;或是在某次攻城戰中被砍下一隻胳膊,餘生就吊著另一隻胳膊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等待好心路人扔下的一枚蘇比......
兩世為人,這不是他想要的。
一碗豌豆肉湯、一塊裸麥麵包,亞特在簡單地吃過午餐後留下了一芬尼飯錢和五芬尼房費後亞特回房拿上貨物出了酒館大門。
太陽都快落山了,亞特才汗涔涔地從最後一家裁縫鋪裡出來。整整一個下午,亞特都穿行在製革匠、皮毛鋪和裁縫鋪當中,在那些皮匠和商人口中,亞特的皮毛好似從地上撿來的樹葉一樣廉價,亞特不斷重複著捕獵的辛苦和危險,皮毛色澤的光滑......
最終,在皮毛鋪中一張品質上佳的熊皮僅賣了一百二十芬尼,一張品相一般的鹿皮倒是換回了六十芬尼,因為隨著帝國森林法的愈加嚴格,鹿皮越發緊俏。一張稍有破損的狼皮以二十芬尼的價格賣給了製革匠,五張狐狸皮和六張貂皮在裁縫鋪換回了一百芬尼;三十磅熏鹿肉在領主大廳的後廚換回了二十五芬尼。
至於剩下的一堆野兔、鬆鼠等小動物的皮毛被皮毛商挑挑揀揀後扔下十二枚芬尼便打發了。
亞特有些無奈,大集市已經過了,大批的商人商隊已經離開了蒂涅茨,很多商品價格都開始下降了,整個秋天的辛苦與冒險就換回來不到三百四十芬尼。
來到位於自由市場東南側城牆根時,太陽僅剩餘暉。除了大小集市,平常這裡很清靜,很多簡易木棚和草席都空著。順著胖老頭的指示,亞特很快找了那個簡易羊圈。
胖老頭正踮著腳張望,他擔心那個小夥反悔不來了,那他還得花錢養著這頭騾子。
“上帝呀,你終於來了,可凍死老頭了”胖老頭揉搓著雙手上前幾步。
“大叔,我這不來了嘛,天快黑了,我們來瞧瞧騾子吧。”亞特眼睛立刻被這頭騾子吸引了。
這是一頭壯年馬騾。厚實的頭顱,稍長的耳朵,肢體稍顯稀薄、蹄窄,青黑色短鬃毛,長尾巴,身高約五英尺半,在高度和身形上更接近馬,叫聲似驢且有馬嘶的特征。
“夥計,滿意吧?雖說這家夥食量比毛驢大了點,但不擇食、好養活,力量很大,耐力還很強......”胖老頭瞧見亞特的表情,這筆買賣多半能成。
亞特確實很喜歡這頭壯騾,忍不住湊近它摸摸皮毛、看看牙口、輕拍肩臀~
“大叔,您給說個價。”亞特一口爽快話。
亞特以七百五十芬尼的價格買下了這頭馬騾。當晚便在胖老頭的家中簽了買賣契約,當然亞特沒有留下真名,而是畫了一個十字。
............
亞特要準備返程了,一大早他就背弓係劍牽著青騾來到馬鞍匠的鋪子。
馬鞍匠是一個禿頭白胡子的老頭,他從十五歲開始在馬鞍鋪當學徒,如今已經是蒂涅茨最老的製鞍匠了。鞍具鋪的牆上掛了七八具各色鞍具,既有精致華美的紫杉牛皮鑲銀馬鞍,也有樸實無華的鬆木鐵皮馱鞍,亞特卻被一具樺木蒙皮鑲鐵馬鞍吸引。
“孩子,你很有眼光,半個月前一位大胡子騎士老爺來到這裡交給我一張圖紙讓我製作了這副馬鞍,這副馬鞍左右鞍板很尋常,但是前後鞍鞽卻大有不同……”老鞍匠摸著胡須走到亞特身旁細細介紹。
亞特當年隨父參加聖戰時在耶路撒冷見過這種改進後的馬穆魯克鞍。當年亞特就是被騎在這種馬鞍上的薩拉丁騎兵砍成重傷......
思緒回到鞍具鋪,亞特說明來意後,老鞍匠叫學徒牽過青騾測過肩寬胸圍。
“孩子,你要的太急了點,我這兒也沒有現成合適的鞍具。這樣,你要是不介意,我這兒有一些舊馱鞍和廢棄的馬鞍,我很快就可以改製一個鞍具給你的騾子用,如何?”老鞍匠提出了一個權宜之計。
亞特欣然接受了老鞍匠的建議。
在老鞍匠和學徒改製鞍具的時候,亞特正穿行在蒂涅茨的糧行、麵包坊、鐵匠鋪、武器鋪、裁縫鋪和雜貨鋪中。
他花了四十芬尼在教堂邊的糧行買了六十磅脫殼小麥,用三十芬尼在麵包店買了十隻三磅重的裸麥麵包;一套厚實的亞麻布長袖冬衣花了他八十芬尼,一柄扁斧、一把鋸子、一支鐵鑿、一柄鋼銼和幾枚鍥釘要了六十芬尼,武器鋪一個修補過的舊羊皮弓囊五芬尼,最後在雜貨鋪花了二十芬尼買了一包重約一磅的粗鹽、一小陶罐烈性麥酒和一些瑣碎的小物件。
太陽開始西斜,當亞特扛著一大包東西來到鞍具鋪時,老鞍匠和學徒正在給青騾裝鞍具。
倉促間改製的鞍具算不得精美,鬆木鑲鐵蒙皮馬鞍為主加上一軟一硬雙層鞍屜、結實的皮革肚帶、一對舊馬蹬、修補過的蹬革皮、前後各兩根鞘繩、尾酋……老鞍匠非常細心,還給青騾換了韁勒、搭了馬褥套、修過蹄、釘上了蹄鐵。
亞特取出一枚銀馬克付給了老鞍匠,拒絕了四芬尼的找零。一整套皮實的鞍具要價一百四十芬尼,亞特知道這筆買賣老鞍匠沒賺什麼錢。
收拾妥當,準備騎上騾背時,亞特又回望了一眼牆上那副馬鞍,略略思索,從錢袋中挑出一枚銀德涅爾,轉身送到老鞍匠手裡。
“請在那副馬鞍的前鞍鞽上鑲一枚鍍銀十字架,並替我轉告那位大胡子騎士——願上帝與他同在。”說罷便翻身上騾,信步離去。
從蒂涅茨鞍具鋪出來,天空已經泛起落日紅暈,城門護衛沒有理睬出城的行人和商隊。亞特騎著青騾出城時,三名騎手正帶著二十幾個輕裝短矛步兵回城,他們是五天前郡長迪昂子爵派出去剿滅強盜的隊伍,看他們一臉倦容和垂頭喪氣的模樣,顯然是無功而返。
隊伍領頭的方旗騎士好奇地打量著高頭青騾,騾背馬鞍上左係一把旅行短劍,右掛一套牛角獵弓,鞍後鞘繩上綁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馬褥套,中間鞍脊上端坐著一個麵色白淨、長發短須、眼如鷹隼,身著亞麻長襯,外披熊皮大氅的青年男子。
亞特低了低頭,輕夾騾腹,快步離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