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飛快道:“我回去睡覺了,晚安,許哥哥。”說完,轉身跑開了。
許扶斯看著她回了房間,目光回到微波爐在熱的牛奶身上,兩分鐘後,他關了火,又熱了一下米飯和之前讓陳嫂留下來的螃蟹,全部弄好後,帶上了樓。
這個時候已經是真正的冬天了,窗邊都結了冰霜,屋簷上還有冰柱。
謝陵縮在沙發上的毯子裡,聽到門開的聲音,歪著頭看他。
許扶斯站在門外,對上謝陵的眼睛。
這個冬天是很冷的,許扶斯想。
可是好像謝陵在的地方……不那麼冷。
他從黑暗裡走進了光明處,將門關上,來到謝陵身邊。
“在這樣下去,我母親遲早會發現你半夜偷偷來我臥室。”溫醇的嗓音,含著無奈和縱容。
“我不值得喜歡,未未。”
“如果更深的了解我,你會發現,喜歡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少女睡在溫暖的被窩裡,迷迷糊糊間,腦海裡掠過剛才的話。
為什麼許哥哥會說,喜歡他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呢?
她剛生出這樣疑惑的念頭,便沉沉睡了過去。
少女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沒有謝陵,在這個沒有謝陵的世界,她來到了許哥哥的家裡,成為了許哥哥親近的妹妹。
許姨喜歡她,許叔叔也喜歡她,他們說,要讓她成為許哥哥的妻子。
她救了許哥哥。
作為回報,許哥哥允諾了她的生日願望。
很多年後,她穿著婚紗,站在許哥哥的身邊,笑容甜蜜而幸福。
他們結婚了。
一切都會很幸福的吧。
年輕的少女這樣想著。
謝陵哥哥不在……真的是太好了。
然而新婚之夜,許哥哥並沒有碰她,他隻是……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此後的時間裡,他對她溫柔嗬護,所有人都稱讚他是一個好丈夫。
最開始的時間,她沉浸在那無微不至的溫柔當中,就算屢次被拒絕親密的請求,她也隻是有些失望,僅此而已。
然後時間越來越長,次數越來越多,她終於忍不住,抓住了許哥哥的手。
“可以彆……隻是親額頭嗎?”
再親密一點吧,再親密一點吧,所有的愛人,都渴望更進一步的接觸。
麵對她委婉的請求,心愛的人隻是輕輕的笑,安撫的揉了揉她的頭發,“該睡了,未未,彆想太多。”
不,彆這樣。
她湊上去,去親吻對方的唇瓣,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想象中溫暖的唇瓣是冰冷的。
他放任著她的舉動,並沒有製止,她剛生出一點喜悅,看向對方的眼睛,那些湧起的愉悅便消失得乾乾淨淨,她慢慢退開。
“怎麼了,未未?”
他溫柔的詢問著她,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麼會停下來。
她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麼。”
兩個相愛的人,親吻在一起,做親密的事,眼睛裡應該是有渴望的**的,可是她的許哥哥沒有,縱使他放任著她對他做那些事,他的目光也是平靜如水。
沒有厭惡,沒有喜歡,什麼情緒都沒有。
他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可是她已經不再為此感到快樂了。
她也是想要許哥哥的愛的,而不是沒有愛的溫柔。
“我要怎麼做呢……”
她悲傷的想:“我要怎麼做,才會讓你像我喜歡你的一樣喜歡我呢?”
她屢次嘗試更進一步,又在對方溫和卻平靜的眼神下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一次又一次積累的失望,最後質變成埋怨和深深的恨意。
彆在這樣對待我了,你根本不愛我,為什麼還要做出很愛我的樣子。
年輕溫柔的少女在時間的流逝裡最後變成歇斯底裡的女人。
她對他發脾氣,對他強硬的提出自己的請求,他儘可能的滿足她,而有時候,他也會很疲憊的樣子,“我很累,未未。”
她捂著臉哭,“我隻是,隻是想讓你愛我。”
她想要一段美好的婚姻,在她想象的婚姻裡,一切都是美好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許扶斯,你知道嗎,你就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不……不……”
她惡狠狠的說:“你更像個怪物——”
他沉默的回望著她。
“未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當然知道,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她啜泣著,“你快要讓我瘋掉了,你知道嗎?”
“你明明是我的丈夫,卻讓我覺得……你不屬於我。”
“你的愛到底要給誰呢……”
“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能愛我呢?”
被他質問的男人,低垂著眉眼,沒有說話。
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的愛能夠給誰。
終於,她徹底的看清了這個人。
“你自負且虛偽,無情又自私,你披著溫和的麵具,妄圖欺騙所有的人!包括我!”
“你不會愛上誰,想要讓你喜歡上簡直難如登天,你能這樣對待我,也能這樣對待彆人,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一樣的存在,就連我也如此……”
她終於放棄了。
她想要坦誠了,她也不在乎後果了。
“救你的人不是我,你不用再這樣小心對待我了。”她平靜的說。
於是那層溫柔也從他的眼中褪去了,露出了最真實的模樣。
她恍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他來到她的麵前,彎下腰,彎著眼睛和她打招呼。
她以為自己遇見了天神。
可那不是天神。
他是怪物。
他有著看似正常卻畸形得徹徹底底的心。
“離婚吧。”
一年的時間裡,她都沒有再見過他,而一年過後的見麵,她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放過我吧。”
他派來了律師和她談離婚的事宜,在此期間,他從未出現在她麵前。
而此後,她也沒有再見過他。
她離開了許家,想要重新生活,然而曾經的心理陰影到底是永遠留存,她變得越發的敏感和不安。
她想:她將他毀了。
他也將她毀了。
夢醒了。
蘇未未終於明白,為什麼許扶斯會說:“我不值得喜歡,未未。”
“如果更深的了解我,你會發現,喜歡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那的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愛上了他,就在走入地獄的路程當中。
那麼……謝陵呢?
謝陵是否也曾經為此痛苦著——
蘇未未不知道。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她再也不會對那人生出一點的喜愛和仰慕了,她要遠離他。
那夢的恐怖如此真實,她看著他,隻覺得深深的恐懼。
冬日很快過去,當盛夏來臨時,又是新一年的高考了。
許扶斯請了假,給謝陵做陪考。
“這是身份證,這是準考證,筆和草稿紙裡麵都有,遇到難題不要急,慢慢來,先把會做的做了,不會做的留到後麵……”
“口渴的話教室裡有供應的水,給老師請假,老師會讓你喝的,但是彆多喝,對了,考試之前先去上趟廁所……”
他將自己能想到的全部說了,最後自己都說無奈了,“好像我太話嘮了?”
他記得他當初高考時,父母也是這麼叮囑他的,他麵上點著頭,卻好像什麼都沒聽進去。
謝陵搖了搖頭,將身份證和準考證接了,“不會啊,燈燈說得越多越對我關心,我好喜歡聽。”
他伸出手,擁抱著許扶斯,“燈燈,等我出來哦。”
許扶斯點了點頭。
謝陵一步一步往後麵退,“一定要等我哦!”
“我想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你。”
“好,快進去吧。”
謝陵轉身跑了。
兩天之後,京市的考試結束,考生們有的歡騰雀躍,有的鬱鬱寡歡。
謝陵拿著自己提前抄下來的答案來到許扶斯的家裡,許扶斯在客廳裡給他對答案。
許母和許父也在旁邊圍觀,對謝陵的高考成績顯然很好奇。
對完後,許扶斯鬆了一口氣,眼中彌漫出笑意,“很厲害啊,阿陵,看來我們可以同校了。”
“我預估是730分往上,或許能拿到省第一。”
許母驚訝道:“這麼厲害?!730分往上?!”
許父也沒想到會這麼高。
他們是知道謝陵的成績不錯的,不然也不會在清附,但高考能上730,不是在清附就能做到的。
“好優秀,阿陵。”
許母給謝陵鼓掌,“我們斯當年高考,也差不多是這個成績了。”
謝陵抿了抿唇,看起來好像有點害羞。
許父清咳了一聲,“到底是一件大喜事,讓陳嫂做一頓好吃的,來慶祝一下。”
“再打個電話問未未有沒有時間回來一趟。”
新學期開始,小姑娘就申請住宿了,很少回來這裡,而且回來,都要挑他們斯不在的時候。
許母是知道,這門她想要的親事是徹底沒有了,那和逝去好友之間的約定,也隻是當作是玩笑了。
她打了電話過去,時間正好,蘇未未剛剛下課。
“怎麼了?許姨?”
“阿陵考了個不錯的成績,想一起慶祝一會兒,吃一頓晚飯,晚上有時間回來嗎?未未。”
蘇未未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教室裡人已經空了,大家都去吃飯,沒人還留著,窗戶是敞開的,風吹起窗簾,落下的時候,她輕聲應道:“好呀。”
她去給老師請了假,因為平時表現良好,老師很爽快的給簽了字,並讓她注意安全。
蘇未未打了車回去,她站在花窗外,看著相伴在一起談笑自如的人。
真好吧。
可是那屬於謝陵,不屬於她。
她踏上階梯,敲了敲門,門很快開了,許母一臉驚喜,“未未回來了?快進來,進來,一段時間不見,又長好看了。”
蘇未未抿唇笑了笑,軟著聲音打了招呼。
“找個地方坐吧。”
許扶斯回頭招呼著。
他正在調蛋糕糊,謝陵往裡麵打雞蛋倒牛奶還有麵粉。
陳嫂在廚房裡負責做飯,抽不出空來,許扶斯想要給謝陵做個蛋糕,就隻能自己動手了。
蛋糕弄了半個多小時才弄好,放入烤箱裡後,許扶斯調了下溫度和時間。
“希望味道不錯吧。”他也是第一次做這個玩意,不過程序很標準,應該沒什麼問題。
等到入夜,飯菜和蛋糕都上了桌,一行人圍在一起,吃了這頓慶祝宴。
蘇未未吃完想回宿舍的,然而許母熱情挽留,她隻好答應留下來住一晚上。
但她睡不著,翻來覆去半響,開了門想去外麵吹吹風。
已經淩晨一點了,月上中天,整片大地都籠罩了一層銀光。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許扶斯的臥室,那裡正亮著光。
她也沒在意,蹲在花園裡,數著花想驅散內心的燥意。
忽然她聽見了碰撞的聲響,抬頭看去。
瘦削修長的身影抵住了開著的玻璃窗,正被另外一人擁吻著,“你在做什麼,謝陵?”
“在要我的獎勵。”
“提前回複我吧,我今天也依舊愛著你,燈燈……”
許扶斯歎了歎氣,伸出纖長的手指,插入謝陵的發間。
“你不會後悔嗎?”
“才不後悔。”
“我也愛你。”低聲的喟歎,從許扶斯的唇齒裡流了出來。
“明天比今天愛你。”
“後天比明天愛你。”
“將來比現在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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