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諸鎮齊震動, 山河重整大唐旗。僅此一曲,替大唐續命二十載。軍心大振抽刀斬來使,原本作壁上觀的諸將同義軍展開死戰, 在此後的戰鬥中大破敵軍。
但嬴政叩過劍刃的指尖並未因此而止住。天地蒼茫歲月與往事幾經輪轉, 國靈之身周遭, 好似是有物換星移蒼海滄田。
嬴政閉了眼,終是將那古老且雄渾的歌聲唱出。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 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是秦人的戰歌, 是飄蕩在古老的歲月裡的,秦國曆代先君及秦人的曲調。周遭的一切仿佛因此而被虛化,又好似是有近乎被遺忘了的畫麵與場景,在國靈之身的歌聲中顯露出來。
然而直到最後一句落下嬴政再度睜開雙眼, 國靈之身終是提起了劍向前踏出。有隔閡與阻礙被破除, 雪亮的劍光在天際、在虛空之中劃破。
“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
長安城外的土地廟內,白衣觀音口中佛偈落下。正欲開口說出些什麼, 未成想下一刻有如同羚羊掛角, 無跡可尋卻又切切實實存在的劍光奔自己麵門而來。
直叫自己心念鬥轉, 生出莫大的不安與危機。
大士抬手, 玉淨瓶中的楊柳枝自行出現在指尖,後發先至遙遙將那劍光擋住。悲憫慈和的麵目間, 一派冷意。
然後大士看到了那劍光的主人, 看到了腳下踏出於虛空裡現出身形來的嬴政。
大士長袖之中,有光華流轉有什麼似是在抖動。直至那劍光同大士手中楊柳枝相抵消的那瞬間,昆侖鏡從大士掌控之中破出, 而後遙遙落在天際,消失不見。
一旁的惠岸行者本欲阻止,然而腳下堪堪踏出,便隻覺得周遭之種種都在對自己生出壓製與排斥。舉步維艱一身之精妙神通與法術變得滯澀,再無法有任何寸進。
自覺或不自覺地,惠岸行者抬眼,驚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了國靈之身身上。
同樣將目光落下的還有指尖楊柳枝收回,眉目與神情晦澀的白衣大士。然而嬴政輕笑,似是全無所覺,又似是極真誠的做出答謝。
“劫波無所有,天地一身輕。還未謝過大士慈悲,叫朕將這地劫人劫齊齊度過。”
國靈之身出世,劫數自然是非常,更無法被避免。借助昆侖鏡神器之威,白衣大士將國靈放逐到陌生的異域時空當中,切斷嬴政同此方天地、同東土大唐之間的聯係。
又以諸多劫數相加,想要使其永遠迷失甚至是隕落。無法再歸來,更無法對接下來所要張開的西行棋局做出任何的影響。但劫數是磨難,更是考驗。固然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儘棄魂飛魄散,可一旦度過了,所擁有的好處同樣是超乎想象。
便如同此刻站在菩薩眼前的嬴政,雖然看上去同過往、同白衣大士此前所見並沒有任何不同。然而菩薩眉頭皺起,心中卻是生出難以言說的警兆。
嬴政手中長劍並未曾歸鞘,劍尖斜指,虛虛的落在地麵。似是全然不曾帶有半點的鋒芒與傷害。
以致於似有還無間,一旁的惠岸行者好似是將其所忽視。然而大士皺起的眉頭舒展,麵上現出幾許苦澀的笑容,口宣佛號,軟了語氣,對著嬴政道:
“善哉善哉,閣下此一步跨出,當有大天地與大作為。何不暫歇旗鼓,同貧僧坐而論道?”
顯然是生出了交好的、想要同國靈之身間劃分利益的心思。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諸佛菩薩及那天庭裡的一眾仙神們最終所謀算的,又究竟是何物。但很顯然在國靈之身將天地人三劫度過之後,在此長安城周遭,白衣大士對嬴政實力自是有了幾分認同。
再非是此前想要除之而後快,並不願再同其過多的言語及糾纏之姿態。隻是白衣大士雖則是看似將嬴政實力認可,腳下再進,往前踏出,嬴政目光與神情間,卻是生出幾分傲然,幾許不將這世間任何事務放在眼中的睥睨。
“菩薩佛法精深,辯經一道,朕著實是不怎麼擅長。”
嬴政搖頭,輕笑。口中雖說著不擅長,卻全然沒有不安與羞愧的意味。仿佛極是理所當然,合該如此,本就是如此。
昭昭有唐,天俾萬國。堂堂華夏,不管是做為國靈還是唐皇,抑或是曾經的秦皇,自是要讓天地臣服四方來拜,讓眾生俯首的。縱使是仙神、是諸佛菩薩,同樣並不例外。
六合一統的帝王所需要的從來便不是坐而論道同仙神菩薩們辯經,而是做為規則秩序之劃定者與執掌者。使這眾生各司其職各行其道,遵循著君王的意願與製度而行。
如是種種者,自不足為外人所道,更不足就此而揭露與揭曉,對著仙神菩薩們宣戰。隻是尺水寒芒倒映手中長劍劃出,有黑黝黝的空間似乎因此而被破開。
握著劍柄的指尖鬆開長劍落下,嬴政開口,對著菩薩道:
“菩薩想要使佛法東傳,自無不可。但如何傳,怎麼傳,卻非是你所能夠左右。”
言出法隨口含天憲,伴隨著國靈之身話語所落下的,是冥冥之中有什麼似乎因此而生出改變。是嬴政手中落下的長劍叫那破開的空間所吞噬,轉瞬平複,再沒有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