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漣問他:“根治鼻淵的心法已經得到右護法的確認,少主打算什麼時候開始修習?”
根治鼻淵四個字一出,時驚弦就走不動了。
他其實並不是對心法感興趣,也不清楚心法根治的幾率。但若是時驚弦想從係統換藥幫小少主痊愈,這個心法倒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掩人耳目的借口。
況且,修習各種心法原本也是小少主的興趣之一。
時驚弦考慮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修煉。不過,他卻拒絕了白清漣進一步的好意。
“我自己可以,不用勞煩白宗主指點。”時驚弦自覺說得很委婉,“白宗主事務繁忙,我也不好打擾。”
白清漣用那雙銀色的雙眸淡淡地望著他:“少主體質偏陰,平日便體溫偏低,若是自行習練,可能會略有不妥。”
時驚弦皺眉。
白清漣說得倒是關鍵,小少主體質特殊,即使現在已經是春日,他淩晨清早依然會感覺手腳冰涼。
不過他還是堅持道:“多謝白宗主好意,那我去問父親來指點好了。”
反正教主在玄雲宗待過那麼久,這心法又是沈濯修習過的,教主對此肯定非常熟悉。
白清漣不置可否,卻也沒有異議。
可不知為什麼,時驚弦卻從他那一貫清冷的神色中看出了一種……了若指掌的淡然。
時驚弦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結果他前去詢問教主後,卻真的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幺兒,你我體質一致,這個心法我無法助你,否則氣息相合,爹的幫助隻會讓你體溫更低。”
早在結識沈濯時,教主便研習過他的心法,知道兩人心法並不相通。若不是右護法反複確認過治愈鼻淵的可能性,教主根本不可能舍得放小少主修煉這種心法。
不過,看著小少主可憐巴巴的模樣,教主又補充道:“我可以和幺兒一同修煉,再將心得予你,也該能幫幺兒進境。”
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如此一來,爹也能助你更快尋到治愈鼻淵之法。”
時驚弦卻差點沒被嚇著,連不迭地拒絕:“不用不用不用!爹我自己練就行了!”
教主修習和少主不同,他精修魔教功法,並未大量地修習過其他心法。時驚弦可不敢拿教主的身體開玩笑,若是一個不小心,甚至有可能走火入魔。
而且,自從將沈濯的消息與教主說開之後,白清漣就送信回了玄雲宗。這些天來,玄雲宗一直在不斷往魔教這邊運送沈濯的東西,包括他之前的字畫、玉玦等等。
教主睹物思人,能將人折磨瘋的思念之情倒是稍稍緩和了些。再加上愛人離世的心魔漸除,他滯礙多年的功法也在近日有了進境。
這個時候,著實不適合再來打擾教主。
小少主比教主的態度還堅決,不僅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對方,為了擔心對方真的因為自己去額外修煉,他當天下午就直接去找了白清漣,好告訴教主自己已經有了指導老師。
由此,某位坐享其成的大佬愉快地接收了自己主動上門的目標對象。
修習過了三日,等終於哄得教主放下心來,收斂了自己修煉的念頭之後,時驚弦又不得不麵對起了那個繞回原點的問題。
——他要怎麼和白清漣避嫌?
平心而論,白清漣倒的確是一位很好的指引者。有他從旁指點,儘管時驚弦對心法的融會貫通尚且比不上小少主,他這幾日以來也有了不小的進境。
但這些進境,卻還是沒辦法動搖時驚弦撇清兩人乾係的念頭。
小少主的情況與上一個世界的季軒然不同,季軒然最後憑借實力和家族遺產成了大神藥師,舉世揚名,和藍洛海的往來也不會影響季軒然的名聲。況且藍洛海原本就與季軒然無冤無仇,兩人就算之後發生了什麼,那也都是季軒然自己自願的選擇。
可淩堯與白清漣的情況卻截然相反。他幾乎恨白清漣入骨,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可能。所以現在,時驚弦也必須提前掐斷這種趨勢,免得給淩堯造成困擾。
畢竟,連教主都已經誤會了兩人的關係。
開始修煉之後,時驚弦便一直在考慮這件事。結果沒等幾日,他卻發現,淩堯的體溫越來越低。
到了晚上,三層絨被都無法讓小少主安睡,臥房內被不合時宜的炭火烘得極熱,小一進來送壺茶水都能熱出一身汗。
可小少主卻還是覺得冷。
這種情況也不可能隱瞞,沒過多久,白清漣就發現了小少主的異樣。他當即取好藥包,在雲巔宮燒了一大盆熱湯。
碩大的木質湯盆搬進來時,小少主就盯住熱氣騰騰的水麵,連眼睛都挪不開。
這幾日,為了夜間能安然入睡,小少主每天都會在浴桶中泡上許久。隻是他體溫偏低,受不住太燙的水,再加上沐浴的熱量支撐時間不夠,往往在睡下一兩個時辰之後,小少主還是會被凍醒。
但這盆熱湯給他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小少主隻是看著,就從飄散四溢的淡淡藥香中感受到了一陣暖意。
不過出於謹慎,小少主還是婉言拒絕了白宗主陪同的好意。就連臥房內隻剩一人之後,小少主回到屏風後麵,都是穿著中衣進的浴桶。
白清漣特意叮囑過他,讓他儘可能地多泡一會,讓藥湯接觸皮膚。小少主不想脫衣服,就把袖口和褲腳都挽了起來,舒服地倚在了浴桶壁上。
老實說,這次的熱湯比他之前泡過的都要舒服許多。雖然心法對小少主的身體並沒有實質性傷害,但這種長時間的寒冷也會讓人感覺非常難熬,就算身體內清醒的是比小少主成熟許多的時驚弦,他也是勉強才撐了過來。
好不容易能徹底地溫暖一次,時驚弦一時不察,居然在浴桶裡睡著了。
待他的氣息逐漸平穩,浴桶中的熱湯突然閃爍起星點光亮。淺淡的光芒漸漸彙聚成束,輕緩地環繞在昏睡少年的左手腕上。
許久,那些光亮才消散在空氣中。
等時驚弦猛地驚醒過來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對勁。
為什麼他會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還睡得這麼沉?
身為修複者,即使關掉了係統AI,時驚弦依然擁有一定程度的特權仰仗。比如他可以在任務對象身體睡著時保持清醒,或者是在某種危及性命的危險來襲時得到提前預警。
在第一個任務,時驚弦就經常整夜整夜不睡覺,將大量精力用來研製藥物。進入第二個任務,因為小少主的身體撐不住,時驚弦才會選擇早睡早起,不讓自己的思維活動影響任務對象的休息。
但他畢竟是修複者,即使身體在酣睡,精神也會保持一定的警醒。剛剛在浴桶中這種毫無防備的沉睡,幾乎是不可能發生。
這事實在太過蹊蹺,以至於時驚弦驚醒之後隻顧得詫異,連自己所處環境的變化都沒能注意
直到身後傳來一種陌生的力度,時驚弦才猛地察覺不對。
他勉強睜開眼睛,才發覺自己正趴在柔軟的床榻上,眼前光線暗沉曖昧,熏香的味道讓人昏昏欲睡。
讓他昏睡的……是熏香?
時驚弦滿心警惕,隨即注意力就被身後動作的手掌攫取。那隻手正順著少年單薄的脊背向下,儘管力度並不算重,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
這自然不可能是小一的手。但是手指長度就不對。
時驚弦耳邊“嗡”的一聲,理智當即便炸開了。他擰腰回身便是一記重拳,手上用的是能把人鼻骨直接砸碎的力度——
“滾!”
然而這記重拳卻並未像他的怒斥那般順利。時驚弦本來就處於正麵朝下的劣勢姿勢,他才轉過半個身子,就被人將手腕牢牢鉗製住了。
於此同時,他也終於從近乎甜膩的熏香中聞到了那股尤為特彆的霜雪氣息。
低磁的聲音同時在耳後極近處響起,幾乎要震得人忍不住縮起後頸打一個哆嗦。
“彆動。”
白清漣語氣平靜,完全沒有一點發覺身下人突然清醒的慌亂。時驚弦聽出他的淡然,越發咬牙切齒。
都被他拆穿了,白清漣的手居然還在繼續往下!
“滾……彆碰我!”
時驚弦又掙了幾下,手腕卻始終沒能從人禁錮中逃開。他忍無可忍,終是怒斥一聲,攢足力氣猛地轉過身來。
似乎是專注於對他手腕的鉗製,白清漣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直接被氣急的時驚弦反手按在了下麵。
他的手臂反被時驚弦擰在了身後,像是扣押犯人一般動彈不得。
白清漣溫熱的指尖依舊扣在時驚弦微涼的腕上,加之時驚弦的動作,兩人的身體接觸始終沒有分開。到這時,白清漣反而安靜了下來,甚至沒有反抗這個處於明顯劣勢的姿勢。
然而被氣昏頭的時驚弦卻完全沒有注意到白清漣的異樣,他滿腦子都是白清漣的無恥,和教主得知此事後可能生出的誤會。
他使力用膝蓋抵住人後腰,讓手臂被反擰的白清漣無法動彈。時驚弦瞪著身下這個明明一身雪衣,卻比誰都心黑的無恥之徒。
他昏睡了這麼久,甚至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已經把事情彙報給了教主。
這可是小少主的臥房。小一在外麵,那麼多影衛也在外麵,他好不容易才讓教主放下心來,要是這件事再讓教主得知……
時驚弦的理智已經被這些天來困擾他的這件事衝昏,脫口便道:“白清漣,我說了彆碰我,要碰也隻可能是我碰你!”
“……”
被小少主用扣押一般的狼狽姿勢壓在身下的白清漣原本並沒有明顯反應,更不要說反抗,直到聽見最後一句話,他才微微動了一下。
眼見人似乎是要側過頭來,時驚弦氣得又斥了一聲。
“不許動!你彆妄想反抗!”
白清漣沉默了一瞬,倒是真的不動了。
銀灰色長發從雪色衣肩散落,在昏暗的光線下泛出略顯曖昧的光澤。霜雪氣息暫時斂去,屋內,那種曖昧甜美的氣味重新彌漫開來。
時驚弦怒氣未平,突然聽到了門外傳來的遲疑詢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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