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出事時, 顧葉寐八歲, 已經到了清楚記事的年紀,記憶並沒有模糊的地方, 可信度很高。
對於鹿嵐的錯認,時驚弦也隻能估計,覺得這很可能是鹿嵐的記憶出了問題。
當時鹿嵐畢竟才五歲。
而且, 不隻救他的人, 鹿嵐的其它描述也和事實有所出入。
當時的情況其實遠比多年後的回憶追溯緊張百倍。雖然綁匪已經儘數落網,但警察和鹿家人卻一直沒能找到被藏起的鹿嵐。
綁匪們證詞不一, 藏匿人質的具體位置始終無法確定。要不是執意跟去找人的周杉在那個廢棄的倉庫裡聽見了動靜, 再拖一會, 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鹿嵐說自己看見周可盈帶著光來救他, 但事實上,被救出來時,他已經缺氧昏迷, 呼吸非常微弱, 連心臟都驟停了幾次, 還是周杉幫他做了人工呼吸,在大人們趕來之前複蘇了他的心跳。
綁架案發後的具體經過都被一一記錄, 周杉的舉動自然也包括在內。對於周家姐弟,鹿家非常感激,對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周杉更是如此, 鹿家父母幾乎把他當成第二個兒子來疼。
但這些事, 身為當事人的鹿嵐卻並不知情。
他年齡實在太小, 長時間的黑暗□□足以摧毀一個幼嫩的意識。
加上清醒後聽見大人們討論顧葉寐被綁架的事,認為自己牽連了好友的小鹿嵐幾度崩潰,一看見陌生人就會下意識地害怕蜷縮,控製不住地掉眼淚。
之後,鹿嵐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雖然情況明顯有好轉,但還是留下了怕鬼怕黑的後遺症。大人們不敢刺激他,那些和綁架相關的事情就都被徹底塵封,無人再提。
所以鹿嵐完全不清楚,為什麼自己從醫院回來,那個總是冷冰冰板著一張臉的周杉突然變得特彆受父母歡迎。有時甚至讓他產生了父母偏心的誤會。
鹿家父母非常恩愛,對待孩子也挑不出錯處。鹿嵐不想和爸媽鬨彆扭,就把矛頭轉移向了周杉。
可惜,兩個人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個水平,每次鹿嵐想抗議,周杉都不痛不癢,真要鬨得厲害,他一隻手就能把人按住。
偏偏父母還覺得這是他們兩個關係好的證明,所以鹿嵐才單方麵和周杉結下了梁子。
這是任務劇情中顧葉寐對兩人的記憶,時驚弦簡單回憶了一下。現在看來,鹿嵐的記憶模糊,倒很有可能是過度創傷後,出現的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
這麼一來,貿然把顧葉寐記憶中的事情告訴他,還不知道會對鹿嵐的記憶造成什麼影響。
也不清楚,這會不會讓鹿嵐重新回憶起那場噩夢。
而且顧葉寐的記憶也頗為久遠,這段過去的真相還有待考證。
看著忍不住哭花了娃娃臉的男孩,時驚弦考慮過海,還是沒有直接告訴對方這個誤會。
他繼續安慰著對方,等鹿嵐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眼淚也勉強止住了。
這個消息本就是鹿嵐昨天收到的,他已經消化了一段時間,卻沒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才會在故地重遊時觸景生情,出現了剛剛的失控。
看完梅花,兩人原本計劃直接回去,但鹿嵐一個人時驚弦實在不放心,就沒把人放走。
鹿嵐情緒還是不高,他執意要去買醉,時驚弦隻能跟著對方,一起去了F大校外的……
星巴克。
鹿嵐酒精過敏,不能喝酒,但他有個特殊的能力——喝牛奶也能醉。
所以,時驚弦就在暖氣十足的卡座裡,一邊用手機回複專家群裡不時跳出的信息,一邊看著鹿嵐一杯杯灌牛奶。
進門點單時,鹿嵐說刷十杯牛奶的豪情簡直堪比酒吧裡的十瓶老白乾,讓前台小姐姐都愣了一下。
最後還是時驚弦抽走了銀行卡,把十杯改成了三杯牛奶一杯清水。
醉奶這件事,顧葉寐之前也帶鹿嵐去做過檢查。最後結果顯示,鹿嵐有輕微的乳糖不耐,但並不嚴重。
乳糖不耐表現各異,放在鹿嵐身上,就是他一喝牛奶就會沒精神打瞌睡。
說是醉,其實也不過是睡前催眠牛奶罷了。
不過能讓人好好睡一覺也是好事。三杯下去,之前還鬨著不喝水的鹿嵐就直接趴在了方桌上。
時驚弦扶著人從星巴克走出來,鹿嵐滿身奶味,困得站都站不穩,更彆提看路。
室外涼風習習,兩人都沒開車過來,時驚弦正考慮要不要打車回去,一抬眼,就看見了不遠處那個長發長風衣的男人。
和顧葉寐隨意紮起的發尾不同,周杉黑發及背,束成了一把長長的馬尾。
他的相貌是一種頗具東方古典意味的美,劍眉星目,輪廓高挺,頗為引人注目。
隻是因為平日裡總是沒什麼表情,看起來顯得有點凶。
時驚弦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他。
“阿杉?你怎麼來了?”
“湊巧。”
周杉走過來,伸手把掛在時驚弦身上的鹿嵐接了過去。
出來之前,時驚弦特意幫鹿嵐拉好了兜帽。暖黃色的連帽衫襯著那張睡熟的娃娃臉,顯得人更加白淨柔軟。
加上嘴角一點點沒擦乾淨的牛奶漬,看起來更讓人口乾舌燥。
時驚弦打量了周杉一眼。
看對方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湊巧遇見。
他問:“可盈姐訂婚了?”
“嗯。”
周杉放輕了聲音,似是顧忌會把鹿嵐吵醒。
但事實上,鹿嵐已經熟睡得和個醉鬼差不多了。
時驚弦道:“阿嵐好像有點難接受。”
伸手圈過男孩的腰將人扶穩,周杉沒有說話。
時驚弦想了想:“我最近有幾台手術,等我忙完,帶他去精神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