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月還穿著那身寬大的男裝,不過鴨舌帽已經摘掉,所以能夠清楚分辨她的性彆。
在劉儘忠看來,說她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也不為過。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丫頭,乾翻了龍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控製住禦風廚坊,如今還想拿到保險櫃密碼,試圖將手伸向整個財團,竊取樓生的東西!
說她不自量力?
可人家確實一步步在朝目標邁進,連龍天這頭最大的攔路虎也解決得乾脆利索。
原本以為這就是個野心大了點、手段狠了些、身份成謎的少年後浪。
沒想到她竟能一口叫出自己以前的名字,還知道是那個人取的!
麵對他的質問,江扶月不疾不徐拿出一件東西:“也許它能給你答案。”
隻見一枚紅玉印章靜靜躺在女孩兒白皙的掌中,虎頭為帽,四周雕刻“春江花月”夜景圖,尤其是那一輪冉冉升起、半遮半露的圓月,水氤霧繞中仿佛蒙上一層迷離輕紗,平添神秘。
“這、這是樓生的私印!”劉儘忠語氣激動。
下一秒,突然膝彎一曲,跪伏在地:“樓生將私印交予小姐,那小姐就是禦風財團真正的繼承人,奪回一切名正言順!先前是我有眼無珠,望小姐寬恕,往後必將誓死追隨、唯命是從!”
小六在他跪下來的瞬間,條件反射蹦開兩步遠,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傻子,除了疑惑,還有幾分暗藏的輕視。
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能說跪就跪?
這、也太沒骨氣了!
可劉儘忠的表情卻讓他笑不出來,那種近似膜拜的誠摯,仿佛凝望信仰的專注,以及眸中隱隱浮動的淚光,都讓小六覺得不可思議。
用得著嗎?
那個“樓生”真有這麼牛逼?
“起來吧,劉叔。”江扶月斂下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緩聲道。
劉儘忠起身,讓出一條路,躬身作請:“我帶您去書房。”
“嗯。”
……
十分鐘後,兩人站在保險櫃前。
劉儘忠:“這個保險櫃是當年樓生留下的,密碼我和龍天都知道,但需要配合鑰匙使用。如果強行破開,則會啟動自毀裝置,所以二十多年來,龍天隻能眼巴巴看著,你——”
他本來想問江扶月知不知道鑰匙的下落,卻見女孩兒手持印章上前,將四周雕刻花紋的地方按順時針方向貼印在激光口,保險櫃隨之發出嘀嘀兩聲,緊接著她又把章帽對準所謂的“鑰匙孔”,緩緩推插進去。
機械轉動的哢哢聲在安靜的書房響起。
有種塵封已久的故品被重新開啟的厚重與神秘,仿佛在進行一場古老的儀式。
劉儘忠雙目通紅,望著眼前的女孩兒仿佛也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二十年,他終於等到了……
江扶月熟練地鍵入密碼,隻聽哢噠一聲——
門開了。
這也是劉儘忠第一次看見保險櫃裡的東西。
隻見大大小小的鑰匙用麻繩連作幾串,安靜地躺在第一層。
第二層各種印章散放。
第三層上百個密封文件袋堆碼得整整齊齊。
龍天至死都未能掌握的財團大權,被悉數收歸於此。
江扶月抽出第三層的密封袋,大約十來個,轉手遞給劉儘忠:“拆開。”
“……是。”
很快,劉儘忠將拆出來的紙質文件雙手呈遞上前,“小姐。”
“給我做什麼?你看看。”
劉儘忠一愣:“我?”
“沒錯,”江扶月隨手拿起一串鑰匙,攥在指間把玩,“就是你。”
他納悶低頭,目光掃過忽地一頓。
“這、這是……”嗓音和手同時顫抖。
“禦風名下十六家品牌酒店的經營授權書和土地產權憑證都在這裡了。”
所謂“財團”,顧名思義就是經濟實力雄厚、擁有眾多龐大企業的私人或團體。
用經濟學話術來定義,就是極少數金融寡頭控製的巨大銀行和巨大企業融合而成的壟斷集團。
相比帝都有名的“八大家族”,禦風則不聞於世,自創立之初就低調得可怕,市麵流通的財經報刊也幾乎看不到有關它的報道。
某種程度上講,這是一個“地下財團”!
其產業遍布華夏南方,以十六家品牌酒店為主乾,分支涉及地產、旅遊、餐飲、娛樂、物流、建築、化工等眾多領域。
當年樓明月離開,交給龍天的僅僅隻是餐飲一行,其他產業均交由職業經理人代管。
而這些產業的相關印鑒和刻章通通都被鎖進保險櫃裡。
這也是為什麼龍天作為財團明麵上的負責人,卻始終無法乾涉內部決策的根本原因!
好比沒有玉璽的皇帝,再怎麼機關算儘,也始終名不正言不順。
劉儘忠看著手裡價值千億的產權書,一時間陷入莫大的茫然。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江扶月:“知道當年樓生為什麼要送你去濱州大學讀酒店管理專業嗎?”
酒店管理……
劉儘忠渾身一震。
江扶月:“濱州有最豐富的旅遊資源,二十年前禦風就拿下當地濱江路段最大的六塊開發地。”
“所以,我不是被放逐的那個……對嗎?”劉儘忠雙手顫抖。
江扶月笑了,一字一頓:“你是樓生留給二十年後最大的一張底牌,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可是我……”
“東西你收好,”江扶月打斷他,“我給你兩年時間,先清理手上這十六家酒店二十年來的積弊,接下來我要看到濱州那六塊開發地物超其用。這不是商量,是命令,有KPI考核的那種,做不好就讓位。”
這話說得殘酷不留情麵,劉儘忠卻神情大振:“您放心!我一定儘我所能!”
“很好。禦風廚坊暫時交由你打理,另外,找一家靠譜的審計公司對照這份名單將財團旗下所有子公司這二十年來的財務賬一一清算,最遲三個月,我要看到結果。”
這些年,由於龍天無法插手除餐飲外其他產業的決策,資產得以保存的同時,也使之長期處於無人管控的放養狀態。
這次正好一並整頓!
劉儘忠想了想,試探道:“聽小姐的意思,目前……似乎不準備公開露麵?”
江扶月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聰明。”
“為什麼?您是樓生指定的繼承人,又握著所有印鑒,樓生的私章也在您手上,沒有人敢反對……”
“咳!我高中還沒畢業,做人要低調……”
劉儘忠:“!”高、高中生?!
眼看幾件大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江扶月:“劉叔,你先出去,順便把外麵那兩個人叫進來。”
“是。”劉儘忠躬身退出書房。
很快,虎奔和小六進來。
兩人站在巨大的黃花梨木辦公桌前,看著椅子上坐姿隨意的女孩兒,油然生出一種不真實感。
四周的富麗堂皇,入目的精致耀眼,即使穿著江扶月置辦的昂貴“行頭”,可那種格格不入的局促還是如影隨形,無法擺脫。
“坐。”女孩兒下頜稍抬。
虎奔和小六對視一眼,齊齊坐定。
江扶月掃過前者,突然開口:“戲不錯。”
虎奔一愣:“……是您教得好。”
江扶月勾唇,右手搭在桌麵上,指頭有節奏地輕敲。
半晌,“有沒有想過你們能做什麼?”
她問的是“能做什麼”,而不是“想做什麼”。
虎奔漲紅了臉:“……會打架算嗎?”
小六訥訥:“我會開鎖、撬門、劃包、卸車軲轆……”
說到後麵,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江扶月聽完,並無太大反應,似乎早有所料。
“那你們的夢想是什麼?”
兩人都傻了。
《華夏好聲音》汪皮褲上線?
可江扶月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虎奔兩眼茫然,小六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月姐,你、什麼意思啊?我不太明白。”
江扶月:“人活在這世上,總得有點奔頭吧?”
虎奔想了想:“……過好日子,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