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瞬凝固。
現場仿佛按下暫停鍵,除了江扶月依舊托著下巴笑得從容,謝雲淺早已被尷尬掐住了脖子,她甚至連回頭看一眼都做不到。
隻恨沒有地縫,可以讓她悄無聲息地鑽進去。
謝定淵抬步上前,徑直走到江扶月身邊,放下手裡的芝士蛋糕。
坐在對麵的謝雲淺此時已經默默低下頭,不敢抬眼。
三個人,誰都沒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片角落安靜得有點過分。
“八姐……”
“阿淵,你聽我解釋!”謝定淵開口的瞬間,女人猛然抬眼,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好像晚一秒都會讓一切朝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事情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我、在跟月月看玩笑!”
“是嗎?”江扶月抱臂環胸,好整以暇,“可我不認為那是玩笑。”
“你——”
“姐姐剛才還理直氣壯,怎麼現在不敢承認了?”
“閉嘴!”女人惱羞成怒。
“該閉嘴的是你。”謝定淵冷冷開口,眼神淩厲如刀,“白月光?你也配?”
僅僅三個字,便令謝雲淺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就連江扶月也不免錯愕。
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不留情麵。
可轉念一想,這才是謝定淵——
嚴厲苛刻,一絲不苟。
他可能並不紳士,偶爾也不顧體麵,甚至還會毫無風度可言,但他卻絕對的公平公正,絕對的愛憎分明,也絕對揉不得半點沙子。
彆說一個手段拙劣的謝雲淺,就連當初剛認識江扶月那會兒,他不也刻薄寡淡、冷麵無情嗎?
一句“你也配”被他平直無波的聲線說出幾分陳述事實的刻板,不管對方是男是女,也不管那人跟他什麼關係,就這麼劈頭蓋臉地甩過去了。
江扶月毫不懷疑,如果今天坐在對麵的不是謝雲淺,換成他親爹,謝定淵也敢說出同樣的話。
情商低?
脾氣暴?
性格差?
乍一看好像的確如此,作為一個男人,他在用言語為難甚至是羞辱一個女人。
可他說錯了嗎?
沒有啊。
他隻是把不堪的事實用最直白、不加遮掩的方式說出來而已。
她謝雲淺配嗎?不配!
這就好比沒打馬賽克的驚悚視頻——
雖然不夠文明體麵,但爽是真的爽,過癮也是真的過癮。
人是社會動物,被生活逐漸磨平棱角,變得圓滑適應,但謝定淵不一樣——
他是人情世故的漏網之魚,是鋒芒畢露的凜冽寶劍。
當初的江扶月都煩他到極點,如今的謝雲淺隻怕連她十分之一的承受力都沒有。
果然——
女人臉色蒼白,嘴唇哆嗦,眼中寫滿了受傷與羞憤,甚至一度哽咽:“阿淵,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嗎?”
青梅竹馬的情誼最後得到的卻是“你也配”三個字,她不明白。
“我哪裡比不上她?”說著,抬手直指江扶月。
後者擰眉,她很不喜歡被人指著。
正準備說什麼,謝定淵卻先一步直接打掉謝雲淺的手,語帶警告:“對她客氣點,彆指手畫腳。”
謝雲淺隻覺心口仿佛紮下密密麻麻的刺,疼痛讓她徹底失控:“我們這麼多年的姐弟情分,你都不顧了嗎?”
“嫁到M國之前,我腦子想的,心裡念的,全是你;嫁過來以後,依然是你,我——”
“夠了!”謝定淵冷冷打斷,“你對我是什麼想法,我管不著,也不想知道,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在今天之前我對你印象不深,今天之後就隻剩厭惡。”
謝雲淺身形一晃,瞪大眼,仿佛難以置信:“你……厭惡我?”
“從你出國,與謝家斷了聯係,就能看出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此其一。”
“你也說了我們之間是姐弟的情分,可你卻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枉顧世俗人倫、禮義廉恥,此其二。”
“當麵熱情,背後挑撥,人前人後兩副麵孔,虛偽矯飾,居心不良,此其三。”
謝定淵口齒清晰,條理分明,三條罪狀羅列得清清楚楚。
每一條都直戳謝雲淺死穴。
彆說他根本沒動過那種心思,就算要動,對象也絕不可能是謝雲淺。
他能看上她什麼?
自私自利、道德敗壞?還是數學、物理通通不會?
謝定淵這番連消帶打,根本用不著江扶月開口,就把謝雲淺懟得羞憤欲死。
“阿淵,不是的……不是這樣……”她竟還試圖狡辯。
謝定淵冷眼看她,到底能說出個什麼一二三四。
“我不是故意不聯係家裡,一開始隻是為了賭氣,媽她不同意我跟你……我也是謝家的女兒啊,如果她真把我視如己出,又怎麼可能百般阻撓?嗬,估計是覺得我配不上你吧……”女人淒涼一笑,是示弱,也是求憐,可眼中分明有恨意忽閃而過。
“媽嫌棄我沒有雄厚的家世,是個孤女,在事業上對你毫無助益,爸竟然也聽她的,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這些年我不聯係家裡,可他們又何曾主動聯係過我?不聞不問……”
好個倒打一耙!
謝定淵冷笑:“你不用再說了。既然不願聯係,那從今往後都不必再聯係了。你隻當國內無親,而謝家也會對外否認八小姐的存在,從此各自安好,互不牽扯。”
說完,牽起江扶月的手,大步離開。
謝雲淺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立即轉身對著男人背影失態大喊,“阿淵——你彆這樣,我求你了……”
他卻走得頭也不回。
謝雲淺如遭雷擊,耳邊不斷回蕩著那句——“你隻當國內無親,而謝家也會對外否認八小姐的存在……”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她把一切都計劃好了,蛋糕不可能那麼快拿到,謝定淵怎麼會提前回來?當場撞破?
還有,什麼叫否認她的存在?是要把她趕出家門嗎?
這些年謝雲淺雖然長居國外,也不聯係家裡,可老爺子和老太太卻從未說過不認她。
那她在M國便隻管造作,儘情矯揉,反正還有謝家當後盾,即便和丈夫離婚,也絲毫不懼。
大不了再回國重新做回“謝家八小姐”。
可謝定淵說什麼?
不要聯係,國內無親,對外否認……
她毫不懷疑這些話的份量,如今的謝家早就換謝定淵當家做主,如果他真的鐵了心要做什麼,就連老爺子也阻止不了!
所以,這是要生生斷了她的後路,把謝家和她徹底撇清。
思及此,謝雲淺被突如其來的恐懼攥住呼吸,臉色也乍青乍白。
如果謝家不要她了,那……
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窖。
……
卻說江扶月被謝定淵牽著,氣衝衝出了咖啡廳。
一路疾走,最終停在街對麵的廣場噴泉池邊。
江扶月輕喘口氣,下一秒,卻見男人低下頭,牽起她雙手托在掌心,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對不起。”
“怎麼突然道歉?”
“我之前並不知道她有那種想法,如果知道的話,不會答應見麵。”
“嗯。”江扶月點頭,這點她相信。
謝定淵就是那種好惡界限無比清晰的人,喜歡或許還會藏一藏,可討厭就是討厭,直接擺在臉上,寫進眼底。
哪怕靠近一點,呼吸同一片地方的空氣都會讓他難以忍受。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她對我……”男人輕咳一聲,欲言又止地偷瞄她。
“嗯?”江扶月挑眉,嘴角上揚,帶著明顯的揶揄:“對你什麼?”
“……”
“說啊?怎麼不好意思了?”
“咳!”男人耳朵尖尖有點紅,“對我……心懷不軌。”
“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
江扶月:“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