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地燈光大亮。
江扶月被送進產房。
“要生了嗎?”
“月姐還好吧?”
“怎麼半夜發作啊?老天保佑,一定要平平安安!”
“……”
大家都披上衣服,在平壩上來回踱步,焦急張望。
兩個產科醫生已經進去了。
當時,是劉偉華第一時間聽見江扶月的聲音,把她從房間裡帶出來,然後跑去叫醫生。
這會兒他的手還忍不住輕輕顫抖。
“兄弟,來根煙平靜平靜?”一個同事走過來,拍拍他肩膀。
劉偉華擺手:“謝謝,我不抽。”
“行,還剩最後兩根了,我也舍不得抽。”說著,又把煙盒放回兜裡。
劉偉華朝產房裡看了眼,接著又忍不住笑起來:“說真的,我媳婦兒生孩子的時候,我都沒這麼緊張。”
“看出來了。你瞧瞧大家誰不緊張?”
不緊張就不會連覺都不睡,大半夜站在外頭吹冷風了。
這一年,江扶月的存在對於他們來說,既是支柱,也是靈魂。
好像有她在,任何困難都能被克服,所有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甚至她什麼都不做,就好好地站在那裡,就能給他們帶來無限勇氣和乾勁。
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倒下了,整個團隊會變成什麼樣。
“一定要平安!”劉偉華雙手攥拳,狠狠用力。
“會的,”同事撞了撞他肩膀,“月姐那麼強,生個孩子而已,難不倒她。”
很快,看到駐地這邊燈光大盛的村民們,也聞風而動,紛紛聚攏。
“要生了嗎?”
“情況如何?”
“大人小孩兒都還好吧?”
“……”
島上男女老幼,很快站成一片,臉上還有未消的睡意,可望向產房的眼神卻那麼焦急擔憂。
江扶月之於醫療隊是支撐,是靈魂;然而之於這群村民卻是神祇,是信仰!
“偉大的神明,請保佑阿格塔!”
“祈願阿格塔平平安安,一切順利。”
“信女誠心跪求……”
產房內。
江扶月渾身大汗,雙手拽住扶杆:“……怎麼樣?”
“宮口沒開完,還要再等等。”
還要等?!
江扶月隻覺頭皮發麻。
她一直不認為自己是個怕痛的人,但這一刻她是真的怕,也是真的疼。
“還要等多久?”
“不好說,個人體質不同,有些人開得慢,有些人開得快。”
江扶月咬牙:“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快點?”
醫生想了兩秒:“……要不下來走走?”
“好。”江扶月顫顫巍巍下了產床。
……
同一時間,謝定淵緊趕慢趕,終於上島。
通過之前江扶月的微信消息,他知道醫療隊駐紮在靠近碼頭的一塊空地上。
循著地麵痕跡,一路找過去,發現一大群人正聚集在平壩上,朝一處焦急張望。
“他們在做什麼?”
劉偉華:“等江教授生孩——”
呃!話沒說完,轉頭一看,接著就啞巴了。
謝謝謝……教授?!
這時,村民們也發現了這張從未見過的生麵孔。
“你是誰?”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想乾什麼?”
“不管了,先把人抓起來再說!”
黃鮭魚最先行動,抬手一招,他那幾個兄弟就衝上來,把謝定淵圍住。
個個表情警惕,眼神發狠。
黃鮭魚:“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謝定淵認真解釋:“我來找我媳婦兒,就是江……”
“呸——這裡哪有你媳婦兒?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離開多浮,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
謝定淵:“江扶月就是。”
“誰?江扶月?咱們島上沒這……”等等!黃鮭魚愣住。
平時大家都叫江教授或者阿格塔,差點忘了本名。
江教授是叫江扶月吧?
很快,從驚愕中反應過來的劉偉華趕緊開口:“老黃,他就是江教授未婚夫,孩子的爸爸!”
“啊?”黃鮭魚傻住,“不是說有那個什麼封鎖線,沒人可以上島嗎?”
劉偉華:“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哦!對!”
謝定淵的到來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村民們不認識他,但醫療隊的人卻知道他和江扶月的關係。
“謝教授,您……”
“我想進去。”
……
江扶月托著肚子,才走了三十分鐘,就累得滿頭大汗。
醫生檢查之後,“開了三指,現在感覺怎麼樣?”
“陣痛,頻率大概是四五分鐘一次。”
醫生點頭:“要吃點東西嗎?”
江扶月一愣:“還能吃東西?”
“當然。生孩子是個體力活,不吃飽怎麼用力?”
江扶月:“吃!”
“行,我讓人煮兩個糖水雞。”
“等等!”
“……嗯?”
江扶月:“三個。”
她餓了。
“……行!”
等待的間隙,江扶月靠在牆上,深呼吸以緩解宮縮帶來的陣痛。
聽見腳步聲,她以為是醫生回來了:“怎麼這麼快……”
下一秒,忽然愣住。
她以為自己太痛產生了幻覺,所以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疑惑——怎麼會在這裡看見謝定淵?
然而,懷抱卻是那麼真實,他顫抖著手,撫上她後背,清晰的體溫,熟悉的味道,帶著一絲風塵仆仆的急促。
“……謝教授?”江扶月試探著開口。
“是我。對不起月月,我來晚了。”
江扶月怔忡,下一秒,嘴角漾開微笑,伸手回擁住他,聲音又輕又軟——
“你來啦?”
三個字,險些令男人哭出來。
“月姐,雞蛋來了,怕你不夠我讓廚房煮了四……”
額!
什麼情況?
等兩人分開,背對著的男人轉過身,“我的天!謝教授?!”
謝定淵:“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應該的!”
江扶月吃了四個糖水蛋,期間謝定淵一直陪在旁邊。
“吃飽了嗎?”
“嗯。”她點頭。
突然,一陣比之前更密集的疼痛席卷而來,江扶月整張臉都扭曲了。
“津津——”
“已經開到四指,可以進去,開始生產了!”
江扶月深呼吸,轉頭看向謝定淵。
後者緊緊握住她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
他要陪產。
“你去外麵等我。”江扶月冷靜開口。
“月月?”男人眼裡閃過錯愕。
“我可以。你去外麵等。”
“不行!我要陪你!”
江扶月咬牙:“你出去,相信我好不好?”
“這個跟相信沒關係……”他就是想陪著她,一分一秒都不願意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