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點頭, 不假思索道:“是東平市那邊幾個政府單位的空調、打印機、電腦什麼的要集體換新, 您也知道,他老家就在那裡,正好近水樓台先得月。”
常言道,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雖然蔣從龍是在外地起家,與老家沒有一毛錢關係, 但人嘛, 若不在功成名就之後回老家晃晃, 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 不是全套的光宗耀祖。
不過政府部門……
鳳鳴嗤笑一聲, “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衙門錢最好賺。”
反正不是自家的錢, 不花白不花。分明市價采購五千萬就行的,偏給你報上來一億,剩下五千萬坐地分贓,多麼實惠!
一整個市的所有電器換下來也不是個小數目, 又能跟政府掛鉤, 難怪蔣從龍著急。
女帝本就不是什麼好性兒, 平時不主動招惹旁人已經算天下太平, 現在卻被人欺負到門上,若不還以顏色, 如何對得起鳳氏數代威名!
鳳鳴想了下, 笑的有點壞, “通知下麵,新成立一個工作組,主動降低利潤,該走動的也都走動走動,務必把這個單子拿下來。”
這幾樣電器鳳氏集團下屬工廠也有生產,反正賣給誰不是賣?就算不賺錢,能讓整條生產線運作起來也是好的。
最要緊的是,想想蔣從龍铩羽而歸後的臭臉,鳳鳴就由衷的感到快樂。
我賺不賺並不要緊,關鍵是你絕對不能賺!
雖然她並不完全提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但卻不得不承認,這一招兒在某些特定的時機用起來格外乾脆利落。
安娜也跟著笑,“好的,我馬上安排。”
至於尚疆……
哪怕不是主動要求的,可尚疆確實間接幫了她的忙,她絕不可能厚著臉皮裝不知情。
想到這裡,鳳鳴忽然有點久違的頭痛:
人情債,最難還!
尚疆,尚疆,尚疆啊,難道你是打算……讓我在接下來的合作中主動讓利?!
這麼想著,鳳鳴竟不自覺說出了聲,安娜聽後半晌無語,險些就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老板啊老板,外麵彩旗飄飄有個屁用啊,到頭來您還不是憑實力單身!
跟郭平約了見麵那天,氣溫驟降,狂風裹挾著大雪,短短幾個小時便席卷全城,將整個世界裝點的銀裝素裹。
兩人約在茶館見麵,郭平先到了。
這家老字號茶館麵積很大,裝修也很古風,裡頭特意辟出來許多空間栽種花卉和竹子,又有直上二樓的假山和流水,意境很美。
不一會兒,鳳鳴的專車也到了。
車子停穩,保鏢先下來替她開車門,另一個替她撐開巨大的黑傘,隔絕外麵的風雪。鳳鳴伸手搭在他的小臂上,一側身,長腿點地,姿態舒展又流暢,好像已經做過了千萬遍。
因風雪很大,她外麵披了一件長及腳踝的灰色羊絨觀音兜鬥篷,那麵料十分厚重,手感細膩無匹,被風吹起時格外有氣勢,連蕩起的弧度似乎都帶著與主人如出一轍的淩厲。
頭一個保鏢又小跑向前替她開門,鳳鳴帶著寒意走過去時,鬥篷下擺那個小小的浴火鳳凰圖案便好像活了起來,翩然欲飛。
她就這樣走進來,好似女王巡視自己的領土,那幾分高高在上渾然天成,令本就安靜的茶館鴉雀無聲。
鳳鳴一抬頭便看見了竹叢旁邊的郭平,見他好像有些呆呆的,不覺一笑,如冰雪初融、紅梅綻放。
郭平慌忙低下頭去,回過神後又手忙腳亂的替她整理座椅,試圖將靠背調整的更舒服一點。
鳳鳴將外麵的大氅交給保鏢,露出裡麵明黃色繡祥雲紋的對襟長襖,徑直去郭平對麵的位置坐下,“抱歉,我來遲了。”
說老實話,明黃這個顏色實在挑人,不光挑膚色,更挑氣勢。但凡穿的人有那麼一點兒畏縮或是旁的什麼不莊重,瞬間就會被這個顏色壓製下去,從高貴典雅淪落為耍馬戲的。
可鳳鳴就這麼帶著大片大片的明黃,瀟瀟灑灑的走著,如閒庭信步,仿佛這個顏色就是為她而生的,為了將她襯托的更好而生的。
郭平定了定神,連忙擺手,回答得特彆樸實,“不是,是我家裡停氣了,沒法燒地暖,就早過來了,順便把欠的錢補上。”
他的房子在遠郊,周遭一帶十分荒涼,根本沒有集體供暖,都是誰住就自己燒。
鳳鳴拿茶杯的動作一頓,“……”
你現在究竟是有多窮!
這都已經淪落到要來茶館蹭暖氣的地步了嗎?
郭平有點不好意思,一邊替她倒茶,一邊解釋說:“我好久沒回來了。”
之前他一直在外工作,最近幾天又借著替朋友看房子的事兒住在外頭,都忘了交天然氣費用了。人家燃氣公司幾次上門都收不到錢,手頭的聯係方式還是上一任房主的,乾脆就直接給停了。
鳳鳴在心裡歎了口氣,心道快彆解釋了,越聽越辛酸。
郭平是個很務實的人,稍事寒暄就進入正題。
“這幾位主演我都聯係過了,三個人當場拍板定下,另外兩個還有些猶豫,不過估計問題不大。”他已經跟團隊籌備了將近一年,萬事俱備,隻欠錢。現在鳳鳴斜地裡伸出來一隻援手,瞬間齊活,隻要演員就位就可以隨時祭天,然後一邊培訓一邊開工。
鳳鳴已經看過他的預計工期,覺得對方猶豫才是正常的。
八個月,八個月啊!
現在拍戲基本上都是大同小異的流水線操作,不管什麼戲,全部兩到三個月完工,乾脆利落到令人發指。什麼前期培訓,什麼反複推敲,什麼後期補拍,誰管那些?統統沒有!
可郭平這上來就八個月不說,還得繞世界飛,直接斷絕了演員跨組的可能。這麼長時間,熬乾的可都是到嘴的肥鴨。
朗朗乾坤下大好的花花世界,數不儘的誘惑難擋,誰這麼想不開跟錢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