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心殿內。
曦光微照,顧之澄依舊又沒去早朝,但卻在天還沒亮的時候便醒了。
顧之澄躺在龍榻上,半遮著眼透過窗牖望著窗外,隻能看見一方天從烏青色漸漸泛出魚肚白。
即便眼睛都盯得有些酸脹了,她也不願喚翡翠進來伺候她洗漱更衣。
寢殿內地龍燒得暖,靜謐無聲隻隱約有殿中央的炭盆火星劈啪的一聲脆響。
這樣暖融舒適的被窩,她實在不願輕易離開。
更重要的是,她心情也不大好。
今日是她的生辰。
可是她的母後還在生她的氣,不願陪她一塊兒過。
顧之澄整個人窩在溫暖的衾被中,嗅著殿內熏著的淡淡的果香味,雖鼻尖是甜的,卻略苦澀的扯了扯嘴角。
她有些開始懷疑,她對未來的盤算是不是有所偏差。
若是能活命,但母後卻不理她了,那是不是這樣也太沒意思......
可讓她重新與陸寒針鋒相對......她又實在生不起勇氣來。
其實顧之澄也能理解母後為何生她的氣。
因為先帝對太後的寵愛,不願讓她受苦冒著生命風險再生一個,所以皇室無子嗣繼位,隻能由她假扮成皇子實際上卻是女子來繼承皇位。
所以太後一直很自責,尤其是先帝去世以後,這自責變成了日夜的憂心。
擔心她們孤兒寡母守不住顧朝的江山,列祖列宗都會怪她。
怪她狐媚惑人,惹得先帝被美色衝昏了頭腦,甚至想出了這等公主冒充皇子來繼位的損招。
女子又怎能治國,隻是白白葬送了先祖用鮮血打下來的江山而已。
顧之澄指尖攥著衾被,用力到有些泛白。
其實......這江山,是陸寒的先祖和她的先祖一塊打下來的。
她的列祖列宗已經當了許多年的皇帝,現在輪到陸寒和他的後代來當,又有何妨呢......
權力和富貴,不過過眼煙雲。
在死亡麵前,更是不值一提。
尤其在死過一次的她麵前。
顧之澄歎了口氣,可惜這世上其他人都未體驗過死亡的感覺,更是不明白這世間的事,除了生和死,其他的都算是閒事。
所以也許,這場權力爭鬥的漩渦中,就隻剩下她這麼一位閒人了......
隻是不知母後的氣何時消。
顧之澄想著想著,又迷迷糊糊做了些夢。
仍舊是關於陸寒的夢魘。
夢見他捏著她的下巴灌她的藥,還夢見他冷笑著把她掐死在龍椅上,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卻驚得她出了一身薄汗。
......
耳畔傳來翡翠溫和的聲音,“陛下,該起了,攝政王過來了。”
顧之澄驚懼地坐起來,夢裡夢見他,就連醒,也是聽著他的聲音醒。顧之澄心有餘悸地讓翡翠替她擦了擦額角的汗,手心卻仍舊是一片濡濕。
唉,不知何時,才能遠離這個可怕的人。
今日是顧之澄的生辰,可她仍舊不得閒,陸寒還是下了朝便過來了,似乎還是打算一如既往地跟她“彙報”朝堂上那些複雜的事兒,欺負她年紀小聽不懂。
顧之澄有心想偷懶不見,正好找了自個兒生辰的借口,可又怕惹惱了陸寒。
所以還是隻能不情不願的洗漱更衣,去了禦書房見陸寒。
顧之澄像往常一樣,踏進禦書房後便坐到了椅子上,和陸寒之間隔了一張長長的紫檀木雕雲紋條桌,保持一定的距離,她才覺得心裡能稍安定一些。
而且坐著的話,就算腿軟也無妨。
陸寒今日依舊穿的一身墨色蟒袍,腰間係著墨玉色蟠螭形佩,腳底是一雙石青色緞絨雲紋頭尖底靴,整個人從上至下皆是深色的打扮,好看的眉眼也深邃如許,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雖好看,似深淵,如夢魘,看得顧之澄又覺得胸口窒了什麼東西似的,喘不過氣起來。
她連忙垂下眼簾,纖白的指尖摩挲著桌沿那一枚枚精巧的祥雲雕紋,準備聽陸寒說話。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陸寒居然往前一步,放了個什麼東西在桌上,“微臣恭祝陛下生辰快樂。”
聽到陸寒沉冽的嗓音,顧之澄微微一愣,抬眸看到一隻白玉五蝠團壽紋圓盒放在長桌正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