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C.1220
人類和神明啊……魔物這些長生種都不一樣。
人類會老,也會死,會隨自然的時間而衰弱。
那麼,我呢?
也會有這麼一天嗎?
―
河水粼粼的光,是月亮的網。
他得見尼羅,靜靜流淌。
“……我想,我們找到方向了。”立夏指向河麵寬廣遙遠的對岸,對英靈說:“那邊,更遠的地方,遠到可以看見海洋,就到達紅海。”
少年指向東方。
“要過去嗎?”英靈素白的睫毛遮蓋著他眼底的十字星紋,顯得雋秀斯文,非常無害。
“我建議你不要這麼去做。”伯爵看到少年的小動作後,不露聲色,語氣平淡的提醒道。
輕薄的風吹過立夏的後頸,帶來銳利危險的錯覺……或許並不是錯覺。
立夏偷偷抽回邁進河流裡的右腳,“直覺告訴我會很危險,現在還不是好的時候。”
聞言,伯爵低聲笑著。
“但是,我們的時間不夠。”立夏的目光堅定了起來,看向尼羅河的目光,有著背水一戰的決絕,“得過去,去河的對岸。”
月亮和河水,全都隱藏著致命的鋒芒。
他透過河水折射出的,銀泛泛的光,看見河下淵流裡堆積的屍骸。
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尼羅河是埃及的母親河,流淌的清澈河水,敘述了一個又一個黃金的傳說。
隔著尼羅河,西岸是死人的住處,東岸是活人的城市。
而尼羅河則是理想的黃金通道。
黃金之下,不應堆積屍骨,否則又怎麼算得上理想。
在古埃及的文明裡,這條河總有著神秘的色彩裡
尼羅河流經非洲東部與北部,自南向北注入地中海,與中非地區的剛果河以及西非地區的尼日爾河並列非洲最大的三個河流係統。
長養萬物,孕育生命。
以及,以這條河流所劃分的,上下埃及。
“愛德蒙。”立夏輕聲詢問道:“你覺得……河水對麵的東岸,會是活人的住處嗎?”
愛德蒙看著風,看著月亮,看著他的少年禦主。
唯獨,沒有說話。
因為立夏,需要的並不是他的回應。
擺在眼前的答案非常清晰。
除了尼羅河水的流淌,和風的呼嘯,沙石的走動下,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目光所及的地方,全是些一成不變的東西。
大風和黑色的沙漠,顏色詭異荒誕的月亮。
“死人的住處和活人的城市,沒有任何區彆。”立夏垂下頭,眼底迎著尼羅河水的波光,“如果不是河水流向,我們還是無法分清方向。”
西岸和東岸,沒有任何區彆。
曾經生活在那裡的人,大概是死在了尼羅河裡。
泡漲的屍體潰爛,白骨在淵流裡堆疊。
不詳的氣息引來胡狼的長嚎,月亮的注視愈發清晰,死亡如骸骨般潔白。
“……四分鐘了。”立夏算著時間,念出了數字。
“間隙變長。”英靈指節抵著帽簷,上空彪飛而來的長光。
“力量衰弱。”立夏緊跟了一句。
尼羅河附近,魔力所形成的域,不斷衰竭著籠罩埃及的大型固有結界的威能。
“一定,還有人生活在尼羅河的附近。”立夏做出判斷。
這裡是月光的力量,最為衰微的地帶。
這肯定不是造成特異節點的魔物的本願,而是人為與之進行抗爭後的產物。
來自月亮的光束,尼羅河附近驟降。
卷沙的飆塵,光子的灼熱吐息,熔爐一般燒融一切。
飛離天空的光群,奔向月光下的人類少年和英靈。
“先避開。”注視著遲緩的光群,少年拽住伯爵,“去尼羅河的東岸。”
漆黑的火焰,在英靈的掌心裡熄滅。
伯爵看了立夏一眼,抓住他的手腕,“走。”
避過迎麵而來的光束,他們邁向尼羅河。
河水清清澈澈的閃耀著銀月色的光輝,流淌的濤聲清唱,溫柔靜美。
但是……
漆黑的沙漠之下,伸出的手,抓住立夏的腳踝。
“喂――立夏!!”
無法掙脫的手掌,將少年拖入地底之下。
腕部傳來的力度驟然捏緊,陷入漆黑之前,他聽見伯爵的聲音――“master”
沙子踩在腳下時,軟軟的觸感會很舒服。
但是在速度很快的情況下,擦過皮膚,隻能帶來刺痛。
立夏禁閉著雙眼,好在拖拽的過程中保護自己的眼球。
他依舊能感覺到,伯爵箍住他腕部的手掌,溫熱的溫度,在一片漆黑裡帶來安全感。
“放輕鬆呼吸。”伯爵拉著他的手腕,來到他的身前。
英靈的手臂護住少年的背脊,將他向懷裡拉了拉。
耳畔驀然傳來衰弱的風聲,立夏身下一空,熟悉的失重感籠罩全身。
攀援在他腳踝上的沙之手,四散開來,重新歸入沙的海洋。
上方是壓抑的黑沙,下方是深不見底的空洞。
少年在下墜。
無處借力的空曠裡,伯爵緊緊拽著他,將兩人的位置對調,儘力在墜落裡調整身體的方位。
一分鐘。
兩分鐘。
……
十分鐘。
時間好像很久,他們的墜落遠比正常情況要緩慢。
非常非常的慢,就像是時間在漸漸的停止。
將他們拽入地下的人,似乎沒有想要他們死去的意思。
漆黑裡,立夏隱隱聽到深淵底部傳來的嘈雜聲音。
伯爵的呼吸打在兩人耳側的發梢上,流風嗚嗚的吹。
地底的光在靠近,是一雙雙的手,高舉著火焰。
火花在燃木上劈劈啪啪的爆裂開,架著的鍋子,咕嘟嘟的冒著水泡。
立夏看見一雙平舉的,空無一物的手掌,魔力的光暈在其上閃耀。
那人看起來很年輕,臉頰還有點未褪完的嬰兒肥,以及麵頰上的淺色的雀斑。
他手掌微動,光的氣泡漂浮包裹住從地上而來的少年,緩緩降落。
“這裡是……?”
被光所包裹著,腳尖與地麵輕觸的少年。
他的皮膚,是埃及人所沒有的潔白,暈開的光裡,有著象牙一樣溫潤的光澤。
眸光清湛,眼底碧藍。
就像是許久不見的天空。
那些鬆散圍著他們的埃及人,以目光致以尊崇,聲聲感謝著拉神的光輝。
少年聽到埃及人民,念著冠名‘拉美西斯’的人間神王。
“拉神在人間的兒子,拉神的化身。您是眾王之王,是活在人間的太陽。”
您的光輝,照亮黑暗。
我們上下埃及的王。
“慷慨的人間神王,無上的法老。”
使用魔術的青年深深垂首致謝,嘴裡念著無人聽懂的詞彙,神秘的埃及神紋在他麵前發光。
日輪一般的光暈消除。
外部的浮力消失,立夏踉蹌了一下,險些向後摔去。
背脊處抵著伯爵的手掌,英靈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們是生活在埃及的人嗎?”立夏開始打探關於特異點的有用信息,“這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月亮是紫羅蘭色的?還有……其他人活著嗎?”
麵對諸多詢問,毫不作偽的焦急和沒有任何惡意的目光。
人群麵麵相覷,他們看著身邊的人,又看向發問的黑發少年。
安安靜靜的,沒有一人回話。
最後,還是那個使用魔術的青年站出了一步。
他看向立夏的目光,是高興的,也是希冀的。
“您也是……來自‘天文台’的人嗎?”他開口的聲音有些生澀。
“也?”意識到對方話語裡的信息後,立夏的目光裡帶著欣喜。
“嗯。”青年點頭,肯定了立夏的想法,“您和立花殿下身上的衣服一樣。”
“是的,我和立花都是從迦勒底來到這裡。我是……”少年頓了頓,繼續道:“我是藤丸立夏。”
“我是裡斯,暫、暫時是大家的領頭人。”他語氣吞吞吐吐的,顯得很不自信。
平和,溫吞,沒有侵略性的青年。
按道理來說,這樣性格的人,往往是無法在危難時刻作為領頭羊率領眾人。
因為不夠果決,也不夠強硬。
因此,裡斯他之所以能夠服眾,大概是因為他有彆人都沒有的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