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承是個講究人, 偶像包袱也重。
他見過不少醉鬼的醜態, 耍酒瘋的、抱著馬桶狂吐的、趴在車頭上當抹布的……他萬萬不想同流合汙, 自此便在酒桌上控製住了量, 稍微有點頭暈, 他就不繼續喝了。
鬱少爺就是這點好,一旦分析完利弊, 哪怕彆人把醉酒的感覺吹得天花亂墜,他也不會去嘗試。
今晚他同樣隻喝到頭暈就停了, 迷茫多是沒睡醒鬨的。
可走廊那麼亂, 還有不少人在高聲尖叫, 他再迷糊也被刺激醒了。
他被服務生背著往樓梯口走, 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等人群密度不那麼大了,說道:“謝謝, 放我下來吧, 我自己能走。”
服務生道:“沒事的先生,我能行。”
鬱承道:“不用了。”
服務生邊走邊道:“你剛醒,腿腳使不上力,現在人們都在瘋跑, 你萬一沒站住被撞倒, 容易發生踩踏。”
整條走廊都亂糟糟的,鬱承隻能聽清一個大概。
他心想不當豬隊友, 不給勞動人民添麻煩, 剛識趣地老實下來, 就見服務生衝進了樓梯。
他速度很快,前兩層人多的時候還不明顯,等到後麵空間變大,可能是擔心鬱承又開口要下來,他幾乎可以用飛來形容,隻一眨眼的工夫便走完了一段台階。
鬱承頓時覺出不對,想往旁邊的扶手上抓,誰知對方像背後長了眼睛,及時靠牆躲開,再次加快了腳步。
他看著這個向下衝的速度,知道這種時候身體後仰,怕是要砸在台階上腦袋開花,便打消念頭,問道:“你是誰?抓我乾什麼?”
服務生不答,衝到一樓,緊接著進了員工通道。
沒有台階的威脅,鬱承終於不用擔心跟著他共沉淪了,抬手向他的眼睛上摸,大有“再不放開就弄瞎你”的意思。
服務生猛地一停,扔下了他。
鬱承沒站穩,踉蹌了半步,見他要過來,知道跑不過他,掃見牆上的消防栓,便伸手扣住一旁的管道,像抓根稻草似的勉強做一下掙紮,試圖和他談談。
結果對方二話不說也扣住了管道,用力一握。
“嘎吱”
管子整個凹下去了。
鬱承:“……”
服務生捏扁管道,瞅準他的手掌和管道之間露出的縫隙,抓住了他的手——根本無需暴力拉拽,輕輕鬆鬆就將他擼了下來。
鬱承:“……”
他立刻老實了。
服務生握著他的手腕往前走,威脅道:“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鬱承配合地跟著他,打量幾眼,見這位服務生十分年輕,看樣貌可能都沒有二十歲,不過這些妖長得都很有欺詐性,誰知真實年齡有多大。
樓上著火,一幫人都跑到外麵湊熱鬨去了,員工通道就他們兩個人。
鬱承被帶到更衣室,被從上到下快速搜了一遍身。
他的手機在包間,身上的零碎隻有一塊手表、一條皮帶和一顆耳釘。手表裡有一個追蹤器,是為以防萬一,很早就裝上的。
他的眼皮一跳,看著服務生把這些零碎全弄下來,甚至還給他換了一雙鞋,說道:“你這業務挺熟練啊。”
服務生不理他,把東西往櫃子裡一扔,拉著他從後門出去。
後門這邊有幾個人,目測雙方的距離有一百多米。
此刻那幾個人正往前門繞,顯然是想去看看情況,在鬱承望過去的同時,他們已經紛紛拐了彎。
服務生帶著他走向街邊的一輛車,捆住他的雙手,按坐在副駕駛上,扣上安全帶,然後迅速從另一邊上車,又利落地用繩子將他捆了好幾圈。
鬱承被牢牢捆在座椅上,不由得笑道:“你們請人的手法真讓人印象深刻。”
知道這是個妖,鬱少爺便不擔心自己的小命了。
他能被惦記的無非是身上的咒,對於一顆珍貴的棋子,對方肯定不會一上來就弄死他,隻要能談,他就不會死。
隻是他原本想象的是有一天落了單被人找上門,雙方挑個舒適的地方聊,順便喝杯咖啡什麼的,誰知竟如此粗暴,更沒想到他們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擄人,這樣豈不是要驚動龍煜?
服務生聞言掃他一眼,沒有回嘴。
如此近的距離,鬱承清楚地看見了那眼中的警惕和忌憚。
他詫異一下,剛要思考難不成他們以為他是妖王,便見對方迫不及待掏出一張明黃的符,用舌頭弄濕,“啪”地拍在了他的腦門上。
鬱承:“……”
鬱少爺的思路“哢”地斷裂,一瞬間連自己的腦袋都不想要了。他額頭突突直跳,眼看要被逼出一句臟話,嘴就被用透明膠粘住了。
粘完嘴,服務生這才有空撕下來一塊新的,加固了額頭的符。
鬱承:“……”
你早乾什麼去了?
這還不算完,服務生接下來在他身上又拍了好幾張符,最後拿著一個巴掌大的桃木劍,忌憚地掛在他的脖子上,再次威脅:“這可是大師開過光的,你最好老實點。”
鬱承:“……”
少年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少年不再看他,開著車走了。
鬱承像一個即將掀棺而起的僵屍,帶著一身的符和一把桃木劍坐在副駕駛席上,暗道幸虧夜深人靜路上沒人,不然怕是能嚇死一兩個。
汽車一路開向城外,鬱承默默看著,心思轉得飛快。
如果他們知道互換開始了,應該不會讓他這麼看著才對,否則時間一到,他和妖王互調,豈不是能帶著眾妖來救人?
或者他們其實沒打算讓他活?
可能嗎?
車拐了一個彎,到了金天河邊,此後順著這條河繼續開,直到群山進入眼簾,便在河邊停下了。
少年模樣的妖解開繩子,把人拉下來,再次給他纏成粽子,抱起按在了懷裡。
鬱承微怔,還沒想明白是要乾什麼,便聽到了衣服撕裂的聲音,然後巨大的扇動聲傳來,兩個人一起騰空而起。
鬱承:“……”
好極了,是一隻會飛的妖。
少年抱著他飛過寬闊的金天河,進了山。
鬱承視線被擋,完全看不見路,恍然不知過去多久,他們終於落地。他抬起頭,見這裡竟有一棟二層的小樓,看著像模像樣的,上麵還架著太陽能板。
少年帶著他進門,直奔臥室。
燈一開,隻見床上躺著一個女孩。女孩臉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漆黑的短發裡長著一對毛茸茸的黑色耳朵。
是那隻黑貓。
鬱承心想龍煜推測的沒錯,黑貓確實是受了傷,看起來還不輕。
少年放下他,鬆開他雙手的繩子,拿著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說道:“救她!”
鬱承第一件事就是扯下腦門的符。
少年的手輕輕一抖,厲聲道:“你給我貼回去!”
鬱承看他一眼,秒懂。
難怪這一路自己沒有被蒙住眼,更沒有被暴力對待,看來這隻妖不清楚互換的事,隻知道他身上有某種邪門的東西把黑貓弄傷了。
也不知究竟腦補的什麼,把桃木劍都用上了。
鬱少爺無語幾秒,把其他符也扯了,將桃木劍一扔,說道:“這些玩意兒對我沒用。”
少年神色微變,堅定地抵著他,一步不讓。
鬱承沒再嚇他,免得受傷。
他看向大床,見女孩自始至終都閉著眼,問道:“她這是昏迷了?”
大概是回到了家裡,少年雖然仍是渾身緊繃,但表情生動了一些,死死盯著他:“救她,她是被你弄成這樣的,你肯定有辦法!”
鬱承道:“嗯,我有。”
少年雙眼微亮,匕首往下壓了壓:“快救她!”
鬱承談條件:“我要洗澡。”
少年怒道:“少廢話,先救她!”
鬱承張嘴就來:“我死了,她會立刻給我陪葬,你要麼殺了我,要麼讓我洗澡。”
少年色厲內荏地和他對視,見他一臉淡定,氣得讓步:“洗!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