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龍煜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
後來回憶起來,他這個時候其實沒有具體的感覺。
似乎是疼痛來得太猝不及防,大腦啟動了保護機製,他隻覺得神經有點木,但意識又十分清醒,腦海全是鬱承的身影,可惜太過雜亂,竟連不成完整的片段。
一直到回妖界,進了神醫的房間,一眼看見床上的人和胸口的血,那些紛亂的思緒才被按下暫停,定格在了那張臉上。
他驀地停住腳。
鬱承躺在那裡,乖巧地閉著眼,安靜極了。
好像走過去親一口,他就會睡醒,然後事逼地吵著要洗澡。
護衛們紅著眼站在一旁,恨不得老大抽他們一頓。
對方隻剩下那點妖氣,捫心自問,真的硬碰硬,他們不是打不過。
唯一棘手的就是速度太快,但如果那一瞬間他們能及時拉住他,哪怕隻抓住一點衣角,其餘人也會迅速跟上拽住他,拚著重傷死死拖著他,讓鬱承有機會逃開,等高層們聽見動靜趕過來,他是不可能得逞的。
可就差那麼一點。
就隻是那麼一點點!
他們悔恨地握著拳,牙齒幾乎咬出血。
宋葉磊是跟著龍煜來的。
他隻知道一個大概,據說辦事處進了妖,偷襲完就跑了,高層和外勤有一部分人追了出去,目前還沒消息。
至於留下的人,陶恩宇受傷很重,被拉去搶救了,而小承……小承當場死亡,救護車來了都沒拉走,於是被送到了妖界。
他這一路都像是在夢遊,此刻看著床上的人,他雙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子春在後麵跟著,伸手扶了他一把。
宋葉磊掙開她,茫然地走過去,摸摸鬱承的鼻息,顫聲道:“……小承?”
這像是叫破了凍結的情緒,他的眼淚頓時湧了出來,“小承!”
龍煜淡淡道:“都出去。”
子春隻覺哽了一下:“龍煜……”
龍煜道:“出去。”
子春和高層們對視一眼,吩咐護衛出去,然後把哭嚎不止的宋葉磊也拖走,關上了門。
龍煜在房門徹底關上前喊了子春一聲,說道:“你去找鬱老要阿澈那塊玉。”
子春一怔,猛地想起龍煜前兩天那通沒頭沒腦的問話了。
她抓到一點希望,扭頭就跑。
高層們不明所以,安撫著宋葉磊,守在院外沒敢走,眼眶也都紅了。
龍煜這些年過得太苦,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歡的人,卻以這種方式分彆,他們隻換位想一想就覺得受不了,更何況是龍煜本人。
他們聽著宋葉磊和護衛哭,哽著喉嚨勉強勸道:“彆……彆哭了。”
宋葉磊出生至今就沒這麼傷心過。
這太疼了,疼得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坐在門檻上,抽噎得不能呼吸:“我以
後見不到小承了,我……我以後再也看不見我兄弟了……”
高層們的眼淚終於下來了,剛想再勸,隻聽房門“吱呀”開了。
眾人齊刷刷扭頭,見龍煜抱著鬱承走了出來。宋葉磊身體一歪,急忙在地上一撐,爬起來跑過去。高層們生怕他這個時候惹惱龍煜被撕了,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宋葉磊道:“你……你你去哪?”
“回房,”龍煜掃他們一眼,“你們去會議室等著,我有事吩咐。”
宋葉磊剛想再說,隻見他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他整個人都懵了,還是經過高層們的解釋才知道他可能是去了鬱承的房間。
龍煜進屋關上門,抱著鬱承去浴室洗了一個澡,給他換好睡衣,吹乾頭發,放在柔軟的床上,伸手揉揉頭,低聲道:“這樣是不是就舒坦多了?”
鬱承無知無覺地睡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龍煜的手指下移,緩緩摸了摸他的臉:“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扔下。”
他坐在床頭,一直到子春拿著玉佩回來,都沒動過地方。
子春把玉佩遞過去,見他掛在了鬱承的脖子上,問道:“這有用嗎?你真覺得他是阿澈?”
龍煜沒有吭聲。
子春的心“刷”地涼了。
她剛才腦子一熱就跑了,然後在路上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
且不說阿澈是怎麼出的禁地、又是怎麼變成人的,單就說眼下,鬱承的心臟直接被捅穿,一塊普普通通的玉佩怎麼可能讓他起死回生?
她看一眼龍煜,猶豫一下道:“要通知鬱家嗎?”
龍煜道:“暫時不用。”
子春道:“那……”
你想什麼時候說?
她嘴裡的話轉了一圈,沒敢問,而是提起了進門前同僚交代的事:“東灰他們說,陶恩宇昏迷前說了句那隻妖挺看重初旭集團的……”
龍煜冷冷道:“他還沒死?”
子春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事其實怨不到陶恩宇的身上,可轉念一想他要是早點說,甚至他不那個時候找上鬱承,鬱承應該能成功進入電梯,事情或許有其他的可能性。
龍煜閉了閉眼,說道:“你去給鬱延他們打電話,讓他們立刻回家,派幾個人去那裡守著。”
子春道:“啊?”
龍煜道:“然後你把我書房的地圖、初旭二期圖和前兩天要的設計圖全給我拿來……
還有,我辦事處的辦公桌上有一份王處送來的調查資料,也拿過來。”
他頓了頓,聲音冷了幾度,“你見著王處,就跟他說不管用什麼辦法,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二期清場。”
子春倏地回過味。
鬱承上次暈倒的事整個辦事處都知道,時間點恰好能和它偷襲龍煜對上。它稍微一想,怕是就能猜出鬱承搞不好和龍煜連著。
這事乍一看,是他們拔除宋老板身上的妖氣,導致它探測出宋老
板暴-露且龍煜和鬱承沒在一起,便想趁機弄死鬱承,以便去掉龍煜的一層保護,如果能傷害到龍煜,那就更好了。
可仔細想想,龍煜既然都查到了二期,它這時弄死鬱承,就不怕龍煜一時震怒把二期毀了嗎?
它那麼謹慎,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釋是,它要動手了。
子春心頭一凜,快速跑了。
房間重新變得安靜。
屋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沒人打擾,龍煜盯著鬱承看了一會兒,握住了他的手。
已經沒有溫熱了。
血液停止循環,身體慢慢僵硬,然後柔軟腐爛,或是變成一捧灰深埋地下……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這麼離開了他。
他的心一疼,感覺那些隔絕的情緒刹那間開閘,山呼海嘯似的湧向他,繃直的後背一寸寸塌下來,把臉埋進了鬱承的手裡。
下咒都隻下單方麵的保護咒,自己的命就不是命?
……混賬東西。
子春再敲門進來,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她僵在門口,不知該不該出聲。
龍煜聽見動靜站起身,最後看一眼鬱承,輕輕親了他一下,轉身道:“去會議室。”
子春的鼻子有些酸。
上一次,龍煜的父母恩師猝然離世,醒來後,妖界亂成一團的事務一股腦地砸在他身上,根本不給他緩和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