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除去舒芙蕾忘摘標簽這個小插曲,今晚基調還是很美好。
趙又錦哼著歌，點了隻香薰蠟燭，甚至站在窗邊欣賞了一小會兒夜色。
今晚夜色明亮,繁星如織。身處浩瀚星河下,隻覺得天地無限廣闊,人類渺小如斯,實在沒有理由傷春悲秋，困在小小煩惱裡。
正自得其樂時，李煜發來微信消息。
峽穀之神：睡了沒。
小趙今天也很努力：還沒,怎麼了？
峽穀之神：今天又和我媽吵起來了。
小趙今天也很努力：……還是因為打職業事？
峽穀之神：嗯。
趙又錦以為他是來搬救兵,請她幫忙勸勸舅媽。沒想到猜錯了。
李煜直接撥通語音電話,開口就是,“我心意已決,非打職業不可，不用你幫忙勸。”
“那你打給我乾什麼？”
李煜沉默了一小會兒，才低聲說：“我媽是傳統婦女，從小就惦記著孩子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找份安穩工作。你按照她預期，甚至超額完成了任務。但我注定要讓她失望了。”
“姐,你幫我安慰安慰她。讓她看到倆孩子總有一個讓她驕傲，另一個loser就沒那麼打擊人了。”
兩人年紀相去不遠,這些年李煜難得叫她姐，一般都是趙又錦長趙又錦短地叫。
舅舅舅媽念叨過很多次：“那是你姐，你有點禮貌行不行？”
李煜總不屑一顧：“誰讓她是矮子,比我矮了一個頭還有多。讓我叫她姐,那多丟人。”
可今晚這通電話打破了那個沒心沒肺臭小子固有形象。趙又錦頭一次意識到,李煜長大了，也有了責任感，有了男子漢擔當。
“好，我周末回來跟舅媽聊聊。”
這事就算告一段落。
李煜又問：“你這兩天不是去參加那個什麼安全大會了？怎麼樣啊？”
怎麼樣啊。
過程略崎嶇，但結果好像還不錯。
趙又錦三言兩語挑重點講了。
重點當然就是那個周偉。
李煜：“好哇趙又錦，沒有想到你是這種有仇必報、錙銖必較人。”
“……”
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就聽見李煜哈哈大笑，非常驕傲地說：“請你務必將這種優良作風繼續發揚下去！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有個矮子是我姐這件事，也沒有很丟臉！”
趙又錦：“……你不要以為矮子打不過你。我要是搭個凳子，照樣掀翻你天靈蓋。”
識時務者為俊傑。
李煜自覺轉移話題：“所以那傻逼明天早上被堵在會場門口時，你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學他今天早上那樣冷酷地說，抱歉，我不認識他。然後目不斜視從他旁邊經過。”
“就這？”
“不然你有什麼更好主意？”趙又錦不恥下問。
思考了兩秒鐘，李煜當機立斷：“你看他被堵在門口了，就立馬打電話給你們主編，讓她幫忙弄個證明，蓋個公章，然後交給門衛，讓他進去。”
“？”趙又錦一怔，“我還真不知道你是個大慈善家。”
“你懂個屁。你想啊，全公司都知道你倆水火不容，但你這麼一出手，就顯出你以德報怨、顧全大局優良品德了。那你說說看，什麼樣人會和你這麼善良無私好姑娘有矛盾呢？”
“什麼樣人？”
“當然是心胸狹窄傻逼了。”李煜斬釘截鐵地說。
“……”
趙又錦：“行了，睡覺吧。你聰明才智要是用在學習上，早八百年被清華北大提前錄取了。”
好好，提什麼高考。
真沒勁。
李煜白眼一翻：“掛了，拜拜。”
——
其實也沒有思考太久，趙又錦很快就夢周公去了。
她並不是個落井下石人，以牙還牙就夠了，何必為了周偉這種人浪費自己時間呢。
她時間應該用來乾大事，比如討好隔壁鄰居，采訪行風副總什麼。
總之，第二天早晨，當她看見周偉和前一天她一樣被保安攔在大門口時，如電話裡所說那樣，真目不斜視與他擦肩而過了。
周偉看見她，下意識說：“我和她一起，都是《新聞周刊》——”
四目相對時，他像是忽然被剪掉了舌頭，瞬間消音。
果不其然，趙又錦微微一笑，用他說過話原封不動回敬他：“抱歉，我不認識他。”
她走得很從容，沒有趾高氣昂，也沒有沾沾自喜。仿佛如她所說，僅僅是看見了一個陌生人。
低下頭去一陣翻找，周偉怎麼也記不起自己曾把資格證落在何處。
他明明一直戴在身上，後來放進了文件夾裡……
後來事，趙又錦就不知道了。她心情愉快地走進會場，坐在自己位置上，為今天下午記者提問環節做準備。
上午會都過去一半時間了，周偉才姍姍來遲。
他麵色陰沉入了座，側頭盯著趙又錦，最後一字一句問：“是你拿了我資格證吧，趙又錦？”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趙又錦依然用他話回答他。
“你知道。”周偉忽然提高了音量。
台上某位知名專家正在發言，會場裡除了動筆聲、拍照聲，彆無雜音。他這麼突然嚎一嗓子，瞬間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前排有人回頭，台上專家也安靜下來。
“那位記者——”經旁邊工作人員提醒，專家頓了頓，又說，“那位《新聞周刊》記者，請問你有什麼問題嗎？”
周偉沒說話，直勾勾盯著趙又錦。
倒是趙又錦不淡定了，全會場人都轉頭看著他們倆，專家還一口叫出了《新聞周刊》名字。
他不嫌丟人，她還要臉。
她趕緊衝台上擺擺手，示意這裡沒事。
四麵八方投來目光裡飽含責備，仿佛在嘲笑他們身為同行怎麼這麼不懂規矩，下午才是記者提問環節，這會兒就迫不及待打斷人家發言了。
臉上火辣辣。
趙又錦沒理會周偉，自顧自做筆錄，專心聽講座。
中場休息時看到了馮園園發來消息，才知道周偉為什麼連場合都不顧及就撕破臉了。原來他被困在門外，彆無他法，隻得打電話給他主編錢宇楠求助。
錢宇楠寫了證明，去總編那裡蓋公章，於是很快更多人知道了這件事。
園園：哈哈哈，這會兒大家都在笑話他呢，還自稱什麼資深記者，科技組金字招牌。連參會資格證都保管不好，差評！
趙又錦於是回憶起昨天早上場景。
若不是陳亦行良心發現，帶她進入會場，她下場大概會和周偉一樣。
“什麼人都敢往這種重大場合塞，一個菜鳥實習記者而已，還真把自己當盤菜。”
她幾乎能想象出大家會怎麼說。
於是那點愧疚感頓時消失無影無蹤。
心有餘悸地給馮園園發了個歎氣表情，她說：好在我運氣不錯。
園園：沒聽說過運氣選手都走不太遠嗎？
園園：樂觀點，你要這麼想，老娘明明是實力和運氣並存！
這波彩虹屁吹得不錯，但很快趙又錦就發現，馮園園可能是個預言家。
她真走大運了。
很快有個胸前掛牌工作人員走到她座位旁，彎腰低聲問：“請問您是趙又錦趙女士嗎？”
趙又錦堪堪看完馮園園彩虹屁，抬頭一怔：“我是，請問你——”
目光落在他胸前參會資格證上，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