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1 / 2)

打從出生以來,善善就沒見娘親掉過幾回眼淚。

她的娘親雖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但娘親會開鋪子,會掙銀子,她一個人就養活了整個家的人。在善善心中,娘親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啦。

在雲城的時候,偶爾也會有人欺負娘親,生意上的,溫家的族老們。但被那些人欺負的時候,娘親也很少會哭。

可到了京城以後,她一下就看到了兩回。

善善慌慌張張地跑過去,她伸出手,一滴眼淚正好落到她的手心裡,滾燙的,像是灼熱的岩漿,她的手心下意識一縮,隨後也跟著難過了起來。

“娘,你又遇到三舅娘了嗎?”善善伸出手抱住娘親,柔嫩的臉頰貼著娘親的臉,輕輕地蹭了蹭,那些未乾的眼淚全都蹭到了她的臉上,讓她的臉頰也變得濕漉漉的。

溫宜青抹了一把臉,然後掏出帕子,把女兒的小臉也擦乾。

善善往前一撲,就像小狗一樣拱到了她的懷裡。溫宜青不得不伸出手托住了她。

“娘,下回你出門帶著我吧。”她揚起腦袋,認真地說:“如果三舅娘再欺負你,我就幫你打她。”

溫宜青唇角翹了翹,眼眶還紅著,麵上已露出笑意:“你還這麼小呢。”

“那……那我找石頭哥哥,石頭哥哥可厲害了。”

“你怎麼能教石頭乾壞事?”

善善皺起小臉,不滿地說:“是三舅娘先欺負你的。”

“不是她。”溫宜青低下頭,下巴輕輕地在小姑娘的腦袋上蹭了蹭。方還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有了小女兒的慰懷,好像被敷上了一層熱乎乎的傷藥。她道:“與她無關。”

善善呆住。

她傻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想起來娘親出門前和她說的話。娘親是去找外祖母了。

善善驚呆了,她不可思議地問:“是外祖母欺負你了嗎?”

溫宜青默不作聲。

“可是外祖母不是娘的娘親嗎?為什麼會欺負娘呢?”善善疑惑地說:“是妖怪變成外祖母了嗎?孫大聖也遇到過,妖怪變成了他的師傅來騙他。娘,你是不是被騙了?”

溫宜青沒有應聲,隻是動作輕柔地撫摸過她的臉頰。

是啊。他們不是她的親爹娘嗎?

她也想知道,若是沒有從小養在身邊的情分,是不是就算是血脈相連的親緣也寡淡至極,連將她在心上放一會兒的分量都沒有。

自爹娘故去後,她一個人帶著女兒,不知受到了多少非議與冷落。錢管事千裡迢迢從京城來要帶她回去,那時她也期盼過有爹娘的照拂。她雖已為人母,卻也不過二十餘歲,幾年前爹娘還在世時,她亦是有父母疼寵的人。

或許她就是親緣寡薄,疼她愛她的爹娘早早去世,血脈相連的父母心中也並無她。

好在她還有個女兒。

溫宜青歎了一口氣,輕輕將小姑娘擁入懷中:“善善,娘還有你呢。”

“娘,外祖母為什麼要欺負你呢?”

“娘也不知道。”

”娘,要不我們回雲城吧。”善善心疼地抱著她,說:“我們在雲城的時候,你都可開心了。”

溫宜青莞爾。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手指從細軟的發絲裡穿過。小姑娘匆匆忙忙跑出來,本來就沒穿好的鞋子早已經被她掙掉了,腳上光禿禿的。溫宜青抓住她冰涼的小腳,抱著她站起身來。

“你不是想聽你爹的事情嗎?”她溫聲說:“娘說給你聽,怎麼樣?”

善善遲疑了一下。

“你不想聽嗎?”

善善當然想聽了。

她捧著娘親的臉,摸了摸她的眼睛,有些不確定地問:“那你還會哭嗎?”

“不哭了。”

“好吧,那我就聽聽。”好像很勉為其難的樣子。

溫宜青失笑,抱著她回了臥房。

她拿濕熱的布巾給善善擦了腳,擦到腳底心癢癢處,善善樂不可支地縮到床榻深處,又被娘親眼疾手快地抓住,塞進了被褥裡。

溫宜青出了門,不多時,她也洗漱完畢,帶著潮濕的水霧回來。善善連忙擠到另一邊,給娘親騰出空位。

她眼睛亮晶晶地抓著被子,小臉蛋上滿是期待。

溫宜青吹了燈,掀開被子,如雲瀑般的烏發垂下。她側躺著,一隻手支著腦袋,另一隻手隔著被褥輕輕拍著女兒。

“從哪裡開始說好呢……”

善善迫不及待地問:“娘,你和我爹是怎麼認識的?”

溫宜青輕輕笑了一下。

室內昏暗,隻有朦朧的月光穿過紙紗窗照了進來,她盯著牆上的月影,陷入回憶裡。

那是個春季的雨日。

她帶著丫鬟出門踏青,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裡,下一瞬天上便下起瓢潑大雨,隻能匆忙地躲入附近亭中。

那人知點禮數,看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帶著丫鬟出門,便冒雨站在亭外,問她能否進來躲避片刻。期間他身邊的下仆想衝進來,也被他攔住。

她欣然應首。

亭子就那麼小,一人各占一頭,抬眼就能與對方的視線對上。簷外大雨傾盆,他的身上滴水成珠,實在有些好笑。

那會兒並沒有交集。雨停後,兩人各走了不同的方向。

隔了幾日,她一人帶著丫鬟去彆莊小住,卻發現隔壁空置了很久的院子來了住戶。不同於大雨時的狼狽,那人俊美無儔,談吐非凡,明明年紀隻比她大幾歲,卻總是板著一張臉,比她爹還嚴肅。

後來兩人相熟,她才得知他是京城人士,出來遊玩散心,才在雲城短暫停留。

聽到這兒,善善忍不住打斷:“我爹是京城人?!”她的尾音揚得高高的,充滿了驚喜。

“嗯。”

“我爹現在就在京城嗎?”善善連連追問:“我現在出門,能見得到他嗎?”

溫宜青輕輕拍她的動作一頓,半晌,她道:“善善,我們不去找他。”

“為什麼呀?”

因為他是個騙子。

她苦惱於自己已經及笄,媒人屢屢上門,爹娘也想撮合她與沈家公子。她對沈家公子並無情愛,更不想糊裡糊塗嫁人,煩不勝煩,才躲到彆莊找清淨。

她吐露心事時,那人點了點頭,並無言語。

隔日,他卻帶著厚禮上門,一本正經地向她求親。說他家有薄產,人口簡單,隻等在江南的事務了結,便可帶她回京。

她起初不應,後又情難自已。

她丟了矜持,忘了禮教,躲著丫鬟,偷偷在彆莊與那人廝混,爹娘來信催了數回歸家,她也視而不見,心虛地留下。如今想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膽大妄為。

可那時當真以為他是真心,真心實意想要娶她。

卻是他的下仆看不過眼,主動來與她坦白。那人在京中已有妻有子,與她說的全是假話,連感情也是一時消遣。下仆也不是下仆,而是他的妻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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