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想起來:“我都好久沒去看過孫大聖了。”
戲院裡的大鬨天宮演了好幾回,但上了學堂以後,她一回也沒去過。
文嘉和道:“我娘也愛看戲,她養了一個戲班子,下回你來我家,我叫他們唱大鬨天宮給你聽。”
善善高興應下。
傍晚時,文將軍歸家,善善也見到他。文將軍長得高高壯壯,一身腱子肉,能夠輕易地把文嘉和高高舉過頭頂,逗得女兒哈哈大笑,善善看得羨慕極了。
她在將軍府玩了一天,眼看著天色漸黑,才戀戀不舍地與好朋友告彆歸家。
夜裡,善善躺在娘親的懷裡。
她與娘親說今日的所見所聞,說到長公主府中好吃的點心,禦廚的手藝,還有文嘉和給她形容的宮宴。說到那些自己從未吃過的山珍海味,善善流著口水,憧憬地說:“娘,我也想去。”
溫宜青動作頓了頓。
彆的她都能答應下來,唯獨這個是萬萬不敢隨便應。
“我們去不了。”她說。
“我知道,嘉和和我說了,我們家沒有爵位,也沒有當大官的爹爹。”善善想到另一回事:“娘,要是我能進宮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我爹了?”
“你提他做什麼?”
“是你和我說的呀。”善善眼睛亮晶晶地說:“你說他就在京城,我問過嘉和了,隻有當了大官的才能進宮,說不定我爹爹已經當大官了呢?”
溫宜青垂下眼。
她摸了摸小姑娘柔嫩的臉頰,輕聲說:“不是和你說過,我們不去找他。”
“但是……”
溫宜青狠心說:“說不定他早就離開京城了。”
善善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她在娘親溫柔地哄聲中閉上眼睛,睡著之前,在心中偷偷抱怨了一句菩薩。
不知道求學業靈不靈,反正求爹爹是一點也不靈。她天天在京城裡走,卻一次也沒碰見過自己的爹爹。
小姑娘嘟嘟囔囔,慢慢沉入睡夢之中。
溫宜青卻毫無睡意。她心中知道,善善的猜測並沒有錯。當年她遇到那人時,那人談吐不凡,出身定然不低,若那人入朝為官,想來已經在朝堂裡有一席之地。
菩薩有靈,若他當真做了官,最好也已經被調往外地,不要讓她碰見。
……
隻過了幾日的功夫,學堂裡的學生們都開始討論起即將到來的太後壽辰。
多數學生往年便已參加過,這回便數祁晴最為高興。
她一到學堂,便忍不住與人分享自己的喜訊。見到善善以後,平常再不喜歡,也得意地與她說:“我馬上就能進宮了。”
善善背著書袋進門,還未到桌案就被她攔下,配合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善善連忙追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祁晴麵露得色。
她本來是不能去的,她爹是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在朝中也無一官半職,家中雖有爵位,卻也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參加,往年若有宮宴,便隻能看著堂哥哥跟著大伯一起進宮,或者聽宣平侯府的表弟表妹說起,沒有她的份。
但這回不同了。
昨日她爹回家,高興地與他們說,他與鄭國舅交了朋友。
鄭國舅的姐姐在皇宮裡做貴妃,他們一家想進宮參加宮宴,也隻是鄭國舅一句話的事。
但她娘叮囑過她,叫她不能與彆的人說。
祁晴哼了一聲,傲慢道:“不告訴你,反正你去不了。”
善善失落。
文嘉和聽到一耳朵,扭過頭來問:“祁晴,你爹何時找到了差事?”
祁晴惱怒:“反正我能去。”
文嘉和不搭理她,回頭對善善道:“善善,你要是想進宮玩,下回我帶你去。我將你介紹給皇祖母。”
善善怏怏應下,心說:她才不是想進宮玩。她是想找爹爹呀。
……
祁文月今日主動踏進那間鋪子。
她狀似不經意地櫃台前瀏覽過,溫宜青的這間鋪子賣些胭脂水粉,顏色好質地佳,很得姑娘家的喜歡,來往顧客絡繹不絕,帶著丫鬟的小姐們成打成打的買,掏起銀子來也十分大方。她看了一會兒,數了一回金銀數目,不得不承認,看起來一間不起眼的胭脂水粉鋪竟然如此掙錢。
鋪子裡的夥計問了第三回,她才走到櫃台前。
溫宜青正站在櫃台後麵翻著賬本,見到是她,複又冷淡地低下頭。
“青娘,我聽聞你從家中搬出來了?”祁文月假意道:“你可知道娘被你氣成了什麼模樣?你何必與爹娘置氣?若是待在家裡,你也不必拋頭露臉,這般辛苦。”
溫宜青神色未變。
她合上賬本,心平氣和地問:“宣平侯夫人特地來此處,可是有什麼要事?”
祁文月本要拒絕,心思一轉,開口就應了下來。
“還當真是有。”她將鬢邊碎發撥到耳後,露出成色剔透的寶石耳墜,笑吟吟道:“馬上就是太後壽辰,宣平侯府年年都有受邀,今年亦不例外。你這兒既是賣胭脂水粉,我便來瞧瞧有什麼新潮顏色,二來,也是照顧一下你的生意,你帶著善姐兒,上無爹娘庇佑,實在辛苦。”
她又道:“青娘,可惜你自小在京外長大,也未曾有機會進宮瞧瞧。伯府與侯府年年都去,我見過數回,那等場麵,普通商戶一輩子也見不得。”
溫宜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從身後高櫃取下幾盒胭脂,陳列在她麵前。
沒在她的臉上見到自己想看到的豔羨,祁文月暗暗遺憾。她攏了攏外衫,下巴微微抬起:“倒也不是我想與你說這些,平常與人說習慣了,你應當也不懂得。太後壽辰,還要與其它各府的夫人寒暄往來,雖是熱鬨,倒也累人的很。”
溫宜青又拿出幾樣。
祁文月輕輕歎出一口氣:“算了,便當是看在你的麵上,都包起來吧。”
“五十兩。”
“五……五十兩?!”祁文月忍不住拔高了音。
溫宜青總算正眼看她,古怪地道:“宣平侯夫人是要進宮參加宮宴,我便挑了最好的,若是您覺得貴了,當然也有更價廉的。”
“……”
話已經放下,怎麼好反悔,就是反悔,更是萬萬不可在溫宜青麵前。祁文月僵著臉,從懷裡掏出銀票。
她身後的丫鬟接了胭脂,她還想說點什麼,可溫宜青合上賬本,喚夥計來接待,自己進了後間。
將她一肚子的話堵了回去。
罷了。
就算她能掙銀子,難不成還能進宮參加宮宴?
祁文月心中自得。
她的爹是忠勇伯,她的夫君是宣平侯,溫宜青便是站在那賣一輩子的胭脂水粉,也萬萬不可能掙得進宮的殊榮。天子聖顏,豈是一個商婦能見?
……
是夜。
皇宮,禦書房裡。
皇帝正在批閱奏折,太子坐在一旁桌案,正在對今日皇帝布置的額外課業苦思冥想。
宮人送來一份名帖,由小太監轉交到了禦前大太監的手裡。
“皇上。”梁庸呈上一份名帖,“這是貴妃娘娘那兒送來的,是太後壽宴的名單,請您過目。”
皇帝頷首接過。
太後身體不好,這些年,後宮事宜皆由鄭貴妃打理,料理的向來不錯。這回太後壽辰宴請的皆是朝臣命婦,名單列得整整齊齊。
他一目十行閱過,到忠勇伯府那排時,目光頓了頓。
“忠勇伯府……”
梁庸:“皇上,忠勇伯府可有什麼不妥?”
皇帝搖頭。他想得倒不是祁家那些人,而是住在忠勇伯府的那個小姑娘。模樣可愛,天真純善,偶然見了幾回,也不知怎麼的,後來卻想起數次。
上回他在路上撿到人,小姑娘還問他,以後能不能找他玩。他也鬼使神差地應下。
可那小孩既不知他身份,又不知他姓名,平日裡也進不了宮,更偶遇不得,之後就沒了音訊。
思及此,皇帝忽然道:“把溫善的名字加上。”
梁庸驚訝:“溫、溫善?!”
坐在旁邊的太子也抬頭看了過來:“父皇,是善善嗎?”
名單上還有賀蘭舟的名字,自己的寵臣至今還沒將心上人追到手。皇帝手指輕點白紙墨字,道:“對,溫善。”
再說,他還欠了那個小姑娘一份上學堂的賀禮。既是答應過要陪人玩,也沒有失言的道理。
不知道那小姑娘收到請帖,進宮見到他後,會不會被嚇到。
預想到未來畫麵,仿佛是看見了那張稚嫩小臉上露出的驚訝,皇帝冷峻的眉目露出一點溫和笑意,他道:“就這麼辦。”,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