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看著麵前高大俊美的男人神情微怔,在自己叫他的名字之後,大帝居然真的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北寂看著少年脖子上貼身帶著的玉佩,神色有些複雜:“這枚玉佩你帶了多久了?”
雲舟想到自己一回來就急切的尋找玉佩,臉色微紅:“唔...剛帶上沒有多久,大約二十分鐘吧。”
“有沒有覺得陰氣逼人、冰寒刺骨?”
“沒有”,雲舟搖了搖頭,“就是有一點涼,大夏天帶著很舒服。”
大帝漆黑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晦暗的光,他驟然靠近了少年,將距離縮短到了極限。
濃黑的陰煞之氣瞬間包裹住了雲舟頎長的身軀,就像是凶猛的獸類將自己的獵物籠罩在領地中,漸漸露出了鋒利的獠牙,“那現在呢,是什麼感覺?”
雲舟抬眸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對方玉冠下垂落幾縷發絲掃在他的耳邊,帶著微微的癢意。
與此同時,一股冷風環繞在自己的四周,就像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獸般蠢蠢欲動。
少年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但仍然道:“有點冷,還可以接受。”
濃霧像是感受到了對方的縱容,開始如洶湧的波濤般瘋狂湧動,霎時房間內的溫度又低了幾度。
下一瞬,雲舟感覺有一道陰冷之氣順著脖頸進入單薄的衣物內,激起了陣陣顫li。
北寂神色一僵,繼而猛地後退,四周的陰煞之氣也逐漸散去,變成濃霧再次聚集在男人身後。
“...我為你找了個師父。”優雅如大提琴的嗓音染上了難言的啞意,他的視線微微瞥開,不敢再看雙頰緋紅、微微喘xi的少年,“他今晚就會來你的夢中。”
“謝謝大帝。”雲舟感覺那股陰冷之氣散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剛剛那種感覺有點奇怪,似有若無但又無處不在,帶著陰冷的寒氣將他重重包圍,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吃乾抹淨一般,幸好很快就消失了。
少年習慣性的捏了捏左腕上的小玉龍,驚奇地發現對方的身體僵成了一根棍子,鱗片也泛起了紅色,身子滾燙滾燙的。
雲舟嚇了一跳,連忙將手腕舉起,“你怎麼啦?”
小玉龍害羞的將頭埋在尾巴裡,用滾燙的鱗片輕輕蹭著他的手腕。
想到玉佩是大帝的,而小玉龍是玉佩上的靈物,少年將求救的目光轉向了眼前沉默的男人,“大帝,小玉龍是不是生病了?您能治好嗎?”
大帝耳根一紅:“...不用管它。”
見少年用指腹憐愛的撫摸著小玉龍光滑的鱗片,一點一點的從頭rua到尾,北寂額頭上青筋暴出,用低啞的嗓音隱忍道:“...不要再摸了。”
“啊,好的。”雲舟聞言立刻縮回了手指,隻是眼中還透著擔憂。
“...它沒事。”北寂感覺自己再待下去可能會嚇到少年,他猛地轉身,黑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我要走了。”
酆都大帝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雲舟心中確實有一點不舍,但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小玉龍身上。
少年不敢再隨便摸它,隻是用手指碰了碰它的身體,還是好燙。
真的沒事嗎?
這到底是怎麼了,他也沒做什麼呀。
小玉龍身上的溫度直到下午才褪去,鱗片重新變回冰冰涼涼的狀態。
它用尾巴卷著少年的手腕奶聲奶氣的叫著,兩隻小小的龍角支棱起來,冰涼的下巴在雲舟的掌心蹭啊蹭,比平時更愛撒嬌。
雲舟用指腹輕柔的撫摸著小玉龍銀光閃閃的鱗片,見它恢複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上周收購的碎瓷片太多,還有三百多片青花瓷片沒來得及細分,事不宜遲,他將碎瓷片全部倒在地毯上,按照器型、紋飾、底款等進行細分,一直忙到了深夜。
青花瓷器是古代瓷器的主流品種之一,原始青花瓷於唐宋已見端倪,成熟的青花瓷則出現在元代,明代時期青花已經成為瓷器的主流,明宣德時期發展到了頂峰。
到了清代,青花瓷器還創燒了多種衍生品種,如青花五彩、孔雀綠釉青花、青花紅彩、黃地青花等等,因此遺留下來的青花瓷片是最多的。
而青花屬於釉下彩瓷,比五彩、粉彩等釉上彩燒製容易,不需要二次入窯燒製,且顏色淡雅,十分符合文人的審美,在上千年的曆史中經久不衰。
將三百多片碎瓷片按器型和紋飾細分的時候,雲舟意外拚成了一件殘缺的青花龍紋大盤,由近二十片碎片構成,底款寫著“大明萬曆年製。”
隻是盤子的口沿缺了礦泉水瓶蓋大小的一塊,不算完整,需要補齊。
補齊的話,就要涉及瓷器修複的第四個步驟,補配。
補配指的是對瓷器殘缺的部位進行補足,常用的方法是石膏補配、樹脂補配、瓷配瓷修配等等,按照瓷器的損壞程度選擇適用的方法。
一般瓷器的補配需要先用軟陶捏塑成型,繼而燒製成殘缺部位的形狀,類似於補足部分的模具,然後用石膏粉、補牙粉與超能膠調和,再加入與釉色相同的顏料,根據模具的形狀進行補足,最後刮掉多餘的部分,俗稱為刮膩子。②
這個步驟的難度對於雲舟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
無論是製造模具、調試顏色、還是刮膩子,他都沒有任何經驗,看來要學習修複瓷器這一技藝任重而道遠。
他還是先將粘連的步驟掌握好再說。
一片片青瓷和白瓷碎片在少年手中慢慢拚接起來,有的隻有一個圓腹,有的拚成了一個完整的碗底,有的則是瓷瓶的頸部,各種器型各種部位不一而同。
在拚接的時候,雲舟更能感受到不同瓷器在手中的質感和器型的區彆、以及不同年代釉質的差異,這對於他今後辨認瓷器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淩晨1點鐘,少年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感覺實在有些撐不住了。
簡單洗漱過後,雲舟倒在了柔軟的被褥中,幾乎忘了大帝給他找了個師父的事。
一片迷霧之中,少年神情恍惚的站在原地,對麵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頭,麵容十分隨和。
他笑眯眯的問雲舟:“小夥子,介紹一下,我叫馮德浩。聽鬼使大人說,你想跟我學習瓷器修複這門技術?”
“天啊,您、您是...馮大師?!”
雲舟的瞌睡一下消失了,看著眼前的老人一臉震驚。熟讀馮大師撰寫書籍的他對‘馮德浩’這個名字簡直如雷貫耳,更何況扉頁還有馮大師的照片,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樣!
“小夥子認識我啊。”馮大師哈哈一笑,笑聲爽朗,摸著胡子道:“看來我的名氣不小,連現在的年輕人聽說過我的名字。
你是哪家的小子,接觸古玩多久了?”
雲舟見到崇拜敬重的偶像,神情不自覺帶了一絲緊張,語氣恭敬,“馮大師,我叫雲舟。最近三個月才開始接觸古玩,目前正在自學瓷器修複技藝,請您多多指教。”
“...哦。”
馮大師聽到對方才接觸古玩三個月之後,在心底歎了口氣,看來這次的任務很艱巨啊。
‘雲’這個姓他也沒聽過,可見不是古玩世家的後代,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
他打量了雲舟一眼,模樣長得不錯,乾乾淨淨的,就是太年輕了點。
十七八歲的小孩子,哪有什麼定性?受得了這麼日複一日的枯燥麼?
唉。馮大師在心裡歎了口氣。
自從死後,他不止一次的後悔沒有在臨死前將‘無痕修複’的技藝傳給自己的大徒弟。
兒子們都去做生意了,一個去開古玩店倒騰古玩,一個去做什麼海外貿易,沒有一個人願意跟他學習瓷器修複這項技術。
在他晚年的時候隻好收了兩個弟子。
大弟子雖然勤奮但太過死板,從來不會發散思維,也不想著改進技術,完全就是一塊‘朽木’。
小弟子悟性不錯但沒有長性,總想著偷懶,一件普通瓷器幾個月也修複不完,最後嫌棄這項技藝沒有前途,跟著彆人做仿品去了。
馮大師無奈歎息,眼下除了博物館需要進行文物修複之外,古瓷器修複已然沒有用武之地了。
他十分後悔沒有將自己的絕學傳給大徒弟,這項技藝自他死後必然已經失傳。
至於眼前的少年,他是不抱什麼希望的。
沒準用不了半年就會因為受不了這種枯燥而放棄,總歸走一步算一步吧。
馮大師沉聲道:“在修複瓷器之前,必須先對瓷器有所了解,這三個月你接觸過幾件瓷器?”
雲舟想了想,不禁有些赧然:“隻有七八件真品。”
他接觸的瓷器實在太少了。
馮大師倒是吃了一驚,現在古玩市場上充斥著各種假貨,少年又並非出自古玩世家,短短幾個月時間內能接觸到這麼多真品已算難得了。
“都是些什麼瓷器?”他禁不住問道。
雲舟如實回答,“兩隻清康熙民窯的青花筆筒、一隻清康熙豇豆紅柳葉瓶、一件清雍正青花淡描海浪九龍紋大膽式瓶。”這是在珍寶閣中裡看到過的。
“還有一隻明宣德青花纏枝花卉紋蓮子碗、一件清乾隆琺琅彩芍藥雉雞玉壺春瓶,以及一對南宋龍泉窯青釉鳥食罐,就隻有這些。”
馮大師聽到後麵的時候,表情幾乎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了。除了那兩隻青花筆筒,剩下的竟然全都是官窯精品!
至於那件清雍正青花淡描海浪九龍紋大膽式瓶和清乾隆琺琅彩芍藥雉雞玉壺春瓶,簡直是精品中的精品,世所罕見,說是半個國寶都不為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