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第一次以外,之後每次他拿到麵包,自己都隻吃一半,忍著口水把另一半推給馮玲。
馮玲以為自己的心腸足夠冷硬,否則怎麼在公共服務中心活下來呢?可在凱恩的目光中,她的心卻軟得一塌糊塗。
她看著他,就像看到一隻被打斷脊梁的鳥,明明千瘡百孔,卻還帶著濃烈的對自由的向往,和對親情的依戀。
凱恩做錯了什麼嗎?
他似乎什麼都沒做錯,他隻是出生了,長大了,被連累了。
就算他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那他也應該知道自己的罪名,有為自己申辯的機會,甚至能為贖罪而死,而不是成為奴隸。
馮玲:“今天能吃肉了。”
她走進“病房”,餐盤裡放著三明治。
夾了純肉的火腿和培根,還有雞蛋生菜和西紅柿,不僅賣相好,還帶著香甜的氣味。
凱恩卻沒有吃,他聞著香味,把馮玲放到地上的餐盤朝她推了推,他小聲說:“你吃,我幫你看著,不讓他們發現。”
馮玲笑道:“我有,我也有肉吃,天天都有,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你多吃一點,身體變好了,後背變直了,就能被月神召見,以後和我一起工作。”
凱恩驚喜道:“我也能為月神做事嗎?”
隨後他惶恐起來,連連擺手:“我當過奴隸,不行,我不配!”
他顫抖著看向馮玲:“不行的,不行的,我這樣的人出現在月神麵前,都是在褻瀆他。”
馮玲:“……”
所以你到底信不信神啊?
馮玲:“在神的眼裡,人人都一樣,你不會因為曾經身為奴隸而低賤,外頭那些人也不會因為身為貴族或國王而高貴,你們都有同樣的四肢五官,神看你們不會覺得有不同。”
這樣的話果然又安撫了凱恩。
馮玲在心裡歎了口氣。
隻要把葉舟塑造成神,凱恩就什麼都能接受,什麼話都會聽。
因為神的存在是超越常識的,而在他的常識中,隻要是人,就會欺負他,壓榨他,虐|待他。
所以他不信人,準確的說是不信男人。
在他備受折磨的這些年來,朝他舉起鞭子,欺負他,告他密的人都是男人。
離開“病房”以後,馮玲端著餐盤和水杯去水槽邊清洗,草兒娘她們看今天太陽好,正巧在超市後門曬被子,陽光把被子曬得暖烘烘的,曬上一天後,蓋在身上就好像有陽光的味道。
“那屋子好!”草兒娘高興道,“可以擺兩張床,我們娘倆也各睡各的!”
“草兒睡覺不老實,好多回都踹我。”
草兒連忙小聲說:“也不是好多回,就兩回。”
草兒娘臉上看不出生氣的模樣,笑著說:“咋的?踹你親娘兩回還不夠多啊?”
草兒小聲嘀咕:“你不也給過我一拳嗎?”
“你們母女倆是在上演全武行吧?”在旁邊跑步練習連發弩的員工們笑著說。
草兒娘:“差點忘了,我去把我的連發弩拿出來,好好練練。”
草兒更小聲了:“……那是我的。”
隻不過沒人聽見。
哎,她頭一次拿到連發弩的時候多害怕啊,可她現在不僅不怕,還因為娘總跟她搶,反而覺得這弩珍貴了起來,她自己也是想好好練練的。
“他是奴隸?”草兒跟馮玲閒聊的時候大驚失色。
其他人也圍過來。
“關外的韃子才有奴隸吧?咱們大梁朝是沒有的。”
“聽說奴隸的孩子身份都隨母呢!女奴的孩子還是奴隸,哪怕父親是貴族。”
“那這些貴族可不怎麼樣,自己的骨肉,竟然能眼睜睜看著他當奴隸。”
“對呀,看不上奴隸,竟然還要睡女奴,呸!”
女人們義憤填膺,馮玲看她們的表情,覺得這群人十分可愛,就笑著說:“奴隸社會延續了很長時間。”
馮玲看過曆史書,知道在近代曆史中,解放前夕,還有一些地方是奴隸製。
民族文化不一樣。
“那他真是可憐。”
“要不然讓李姑給他燒一碗紅燒肉吧,從我積分裡扣。”
“你不是總買零食嗎?還有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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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紅燒肉的積
分還是有的。”
男人們也好奇:“聽說那個紅發妖怪害怕男人?”
“這妖怪可真是奇怪,他看起來也是男人。”
馮玲:“他以前當奴隸的時候,奴役他毆打他的監工都是男人。”
男人們歎氣道:“我們以前服役的時候不也如此嗎?沒有工錢,雖說包吃,可一天兩個雜麵饅頭怎麼夠?一點油水都沒有,監工若是覺得我們不夠賣力,那便是要上手打的。”
“挨不過去的人可多了。”
“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不舍得將後生放出來,自個兒服役,死了的不知道有多少。”
“都是爹娘生父母養的,那些監工可沒把我們當成跟他們一樣的人。”
男人們越說,越說覺得哪兒的監工都一樣,總歸是不把人當人。
“好在我們一起地方出來的會抱團!”
“正是!抱團才能不被欺負,總歸搶得到饅頭,不會餓死,能撐下去。”
“這些奴隸不抱團嗎?”
馮玲搖頭:“他們不會抱團。”
要麼是已經麻木了,要麼是喪失了所有反抗的勇氣,隻敢推波助瀾,欺負更弱的人。
或許他們也曾經抱過團,隻是得到的殘酷無情的鎮壓。
沒有指導前路的人,沒有武器,沒有足夠的食物和體力,沒有眾誌成城的決心,怎麼反抗呢?
反抗,不是站出來,舉起拳頭就能反抗的。
“你真覺得老板是神仙嗎?”馮玲在彆人聊天的時候問草兒。
她覺得草兒是這難得機靈一點的人。
草兒卻點點頭,不帶任何猶豫說:“當然是,難道你不信?你為什麼不信?仙人展示了這樣的仙跡,你有哪裡不信的?”
“仙人這樣仁慈慷慨,你卻連敬仰之心都吝嗇嗎?”
草兒有些驕傲的抬高下巴。
她說出仁慈慷慨和吝嗇了!她也有文化了!
馮玲:“不是,我隻是好奇,你不覺得他看起來很像人,並且就是人嗎?”
草兒撇撇嘴:“仙人才不像凡人,哪有凡人這樣的?就說皇帝老爺吧,不是真龍天子嗎?但回回收稅,他老人家可沒手軟過,你說說,他都是龍了,怎麼不管管那些兵老爺和官老爺呢?”
“皇帝老爺可沒救過我們,他都不管我們,仙人卻管我們。”
馮玲明白了草兒的意思——草兒認為葉舟做了皇帝都沒做到的事,所以他比皇帝高貴,比皇帝高貴的,那就隻有神仙了。
邏輯很自洽。
馮玲根本找不到入手點,也不想找入手點。
她已經有些認可草兒他們的話了。
如果信人那麼痛苦,那就信神吧。
至少總能心存希望。
馮玲衝草兒笑了笑:“謝謝你。”
草兒眨眨眼:“你謝我什麼?是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
馮玲:“對,你說的很有道理。”
·
正在使用無人機勘測周圍的環境葉舟終於在經過兩個小時後,看到了懸崖上的人影。
鄒鳴和陳舒坐在葉舟兩邊,莎拉蹲在地上,一起看電視屏幕。
“看起來是監工?”
他們用的是係統出產的最好的無人機,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能保持很遠的距離拉近鏡頭。
葉舟眼睜睜看著幾個骨瘦如柴,上|身一|絲|不|掛的人像狗一樣趴在地上,頭拱進地裡,似乎在吃什麼東西,而他們的身旁站著幾個肌肉結實的大漢,正在朝著他們指指點點,抱臂大笑。
葉舟的臉色沉下來。
鄒鳴和莎拉都看向了葉舟。
莎拉:“要我上去把他們都殺光
嗎?”
葉舟很想說好,但他忍住了,他冷著說:“殺了他們容易,但殺了他們以後這些奴隸該怎麼辦?馮玲出的主意更好。”
“奴隸主欠了他們的,應該讓奴隸主還,還有那些把他們當狗的監工。”
葉舟看著畫麵裡的“人”。
“人”跪著,狗卻站著。
大約隻有這裡,才有這樣的風景了。
葉舟神情冷淡,眼裡沒有半點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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