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這個久無戰事的小國都如此,大國兵卒隻會更加肆無忌憚。
各國攻占他國城池,屠城都不再少數,士卒攻進城池,將軍多數也不會阻攔他們闖進百姓家中燒殺搶掠。
陳衍看不上這種做法,認為這有違君子之風,可他這麼想,士卒們並不怎麼想。
在戰場上冒著生命危險砍殺,還不許他們在贏了以後享受享受嗎?
所以陳衍隻能緊緊盯著他們,以免他們真乾出什麼有損陳侯臉麵的事來。
“等一等。”陳舒策馬而來,她停在幾名準備過去的士兵麵前,然後下馬衝著幾人說,“我和你們一起去。”
士卒們沒跟陳舒打過交道,但也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好惹。
陳旦回來以後跟他們說了不少,說自己怎麼被這個女人抓住,又怎麼被勒住脖子。
大約是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那麼弱小,他把陳舒形容的極為誇張。
總之,在士卒們眼裡,陳舒現在就是行走的母夜叉,殺人就跟殺雞一般簡單。
陳舒提著一個袋子,裡麵裝的是從超市裡拿出來的玉米餅。
葉舟每去一個位麵,總會留下一些紀念品,在落陽基地留下的就是玉米餅。
由於留的不少,這次就專門拿了些出來,好跟老百姓交換東西。
一張玉米餅足夠一個壯年男人吃上一天了,並且這些玉米餅都是落陽基地的居民做的,還放了糖,吃起來不僅有玉米的香味還有非常明顯的甜味,做得很厚實,卻又不會太乾。
葉舟有時候也會把玉米餅當主食。
陳舒:“走吧。”
幾名士卒唯唯諾諾的應聲,然後跟著陳舒一起往村落走。
走了一會兒,陳舒發現這幾個士兵跟她保持著一大段距離,她有些奇怪,於是她停下腳步,一轉頭,那幾個當兵的果然也停了下來。
不管她是慢是快,是走是停,這幾個士兵都跟她保持著相同的距離。
陳舒不知道該覺得好氣還是好笑,她是什麼洪水猛獸嗎?她也沒對他們做什麼吧?
於是她停在原地衝他們喊道:“你們快點!我又不會把你們吃了!”
士卒們有些慌亂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膽子大的朝陳舒走過去。
這幾個士卒都是在軍中不那麼受重視的,身體養好之後就能看出他們年紀都很小,可能連十五都沒滿,陳舒經曆的多了,雖然不至於把這些兵卒真的看成孩子,但對他們跟對成年男人的態度不同。
等他們終於磨磨蹭蹭的走到她麵前,她才問:“你們怎麼這麼怕我?我又不會吃人。”
膽子最大的那個小聲說:“斥候說了,你能徒手把人脖子掰斷。”
陳舒:“……雖然他這麼說也沒錯,但我也不是隨便是個人都要殺,殺人也耗費力氣,我不做白工,像是你們,若是不發糧餉,還上戰場打仗嗎?”
士卒們互相看看,老老實實的搖了頭。
從軍就是為了混口飯吃,他們又不是軍戶,立不了戰功,進軍營就是為了不給家裡增加負擔,年年發了軍餉還能給家裡人送回去,若是能攢下一點就更好了,離開軍營以後就能娶個媳婦。
陳舒:“道理是這個道理嘛,那你們怕我乾嘛?”
但她說了也不起什麼作用,這幾個士卒還是怕她,隻是總算沒有跟她隔著十萬八千裡走路了。
這個村落並不大,怎麼數都隻有十幾戶人家,房子都是泥巴房,不少房頂鋪的都是瓦片,而是稻草,村裡也沒什麼雞鴨禽類,偶爾看到一隻雞還是被關在籬笆裡,一看就是珍貴的財產。
陳舒敲響了院內有水井的人家房門,她提高了一些音量,但刻意擠了擠聲音,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凶:“有人嗎?!有人嗎?我想討碗水喝。”
門內好一會兒才傳來人聲,那是個年紀不小的女人,她哆哆嗦嗦的門內說:“兵爺……家裡窮,實在沒什麼東西了,我家男人在外頭乾活,等、等他回來……”
除了女人的聲音外,門內還有孩子的哭聲。
陳舒深吸一口氣:“大娘,我們真的隻是來討碗水了,要不隻讓我一個人進去?叫他們在外頭等著?您放心,不白拿您家的水。”
又過了一會兒,門才終於被緩緩打開。
一張老婦人的臉出現在陳舒的視線範圍內。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皮膚皸裂,像是乾涸的田地般滿是溝壑,她的嘴唇和眉眼都下耷著,隻看臉,都能看出她是個窮苦人,臉上滿是苦意。
陳舒端起笑臉:“大娘,我跟你進去。”
老婦人有些惶恐地低頭,她側開身,小心翼翼地說:“貴貴人請,寒寒舍簡陋,招待不周……”
陳舒轉頭看了幾個士卒一眼,讓他們就在原地等著,自己跟老婦人進了房門。
進了這間屋子,陳舒立刻聞到了一股黴味,很難說這是什麼東西的味道。
像是木頭腐爛發黴的味道,又摻雜了彆的味道,實在算不上好聞。
在隻鋪了一層稻草的“床”上,坐著三個孩子,最大的看起來有七八歲,最小的估計才出生不久,幾個孩子都頂著一大腦袋和一個奇怪的大肚子。
孩子們還是哭,陳舒問老婦人:“大娘,孩子們這是怎麼了?吃壞了肚子?”
老婦人搖頭:“他們是餓的,肚子是喝水喝的。”
老婦人艱難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去拿水桶,貴人稍候,我去幫你們打水。”
陳舒:“我看你們田裡種的糧食都不錯,怎麼會餓成這樣?去年秋收以後沒有存糧嗎?”
老婦人局促地搖頭:“糧官來收了兩次糧食,家裡沒有存糧了。”
陳舒一愣:“沒有存糧?那你們今年怎麼過?”
老婦人也有些迷茫:“挖些草根,對付一日是一日吧。”
陳舒歎了口氣,老婦人似乎也沒覺得這事有多奇怪,或者有多苦,他們年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去年活下來了,今年應當也能活下來吧?
幾個孩子看到生人也沒有反應,他們就像鳥巢裡的雛鳥,隻知道伸著脖子討食吃。
像是已經餓傻了。
老婦人從灶台邊拿出了兩個水桶,木板長短不一,有些地方還破了洞,她用扁擔擔起兩個木桶,隻想早些把這個貴人和門口的兵老爺們送走。
“我來吧。”陳舒從老婦人手裡搶過扁擔,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心硬的人,可看到這樣的情況卻還是忍不住心軟。
老婦人連忙說:“貴人、貴人、把扁擔給我吧,我來擔!我擔得動!”
她看陳舒的外貌就知道對方絕不是平民出身,外頭那幾個士卒可能就是來護送她的,若是叫他們看到是陳舒擔著扁擔,責打她怎麼辦?
她是絕對撐不出兵老爺們的責打的!
她慌亂的想去搶陳舒手裡的扁擔,卻又不敢用太大力氣,隻紅著眼眶哭求:“貴人。貴人你可憐可憐我吧,我還有幾個孩兒……”
陳舒不是滋味,她把手裡的那袋子玉米餅遞給老婦人:“我出去了,你不用跟出來,打完了水我把扁擔木桶給你送回來,這些就當用你家水的酬勞。”
“你安心,不會有人找你麻煩。”陳舒不去看她,趁老婦人捧著袋子迷茫的時候直接走出了屋子。
士卒們看陳舒出來,連忙跟陳舒一起走到水井旁。
陳舒把木桶交給他們,看著他們打水,終於忍不住問:“你們這些當兵的到底乾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老百姓怎麼一看到你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幾個士卒唯恐陳舒生氣,連忙說:“這可不與我們相關,我們剛從軍就跟著君上出征,從沒禍害過老百姓,我們以前也是老百姓!”
陳舒:“那你們是老百姓的時候,怕當兵的嗎?”
士卒們互相看看,一邊打水一邊說:“怕,怎麼不怕。”
“兵老爺殺了人也沒事。”士卒們臉上露出後怕的表情,“若是家裡有錢還好說,若是無錢,又有嬌娘,那就難說了。”
陳舒:“那就沒人管嗎?!”
士卒們聽出了她聲音裡的怒氣,小聲說:“大約是有人管的。”
“可人都死了,若是把當兵的殺了,那也沒什麼用,還少了個可以上戰場的。”
陳舒翻了個白眼:“我也是當兵的。”
士卒們一愣,他們想過陳舒是乾什麼的,但怎麼也沒想到她是當兵的。
陳舒沒好氣地說:“我十四歲就進了軍營,我那兒倒是不怎麼打仗,但當兵的跟老百姓也沒區彆,彆說欺男霸女,誰要是敢拿老百姓一針一線,那都要軍法處置,不僅要從軍營趕出去,一輩子都要背上汙點。”
陳舒:“你們這樣不行!”
“我要跟你們君上好好嘮嘮這件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自己人都管不好,還想強國?”
“強個狗屁!”
士卒們咽了口唾沫。
她好凶,但凶的好讓人向往。
·
土屋裡,老婦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袋子,她不知道這袋子是怎麼做的,但摸起來與她見過的所有布料都不同——雖然她也沒見過幾種布料。
但比起袋子,袋子裡的東西才叫她手忙腳亂。
她剛剛打開袋子,就聞到了一股香味,那是糧食和香味和甜味。
老婦人把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就著從窗外透進來的陰暗光線看過去。
十幾塊沉甸甸金燦燦的餅子。
每一塊都比她的臉還大。
老婦人僵在那,她沒有吃,而是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頰。
疼痛讓她相信眼前的東西是真的,不是她白日發夢。
她張了張嘴,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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