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Chapter 120(1 / 2)

位麵超市 蜀七 13527 字 9個月前

臨淄城內,城中不遠處的宅子裡燈火通明,仆從們舉著火把,家奴們拿著弓箭長戈。

所有人腳步匆匆,女仆站在牆角處,她屏息站著,聽著屋內的主人發火。

“一個商人!竟敢虜我楊氏家主!辱我楊氏!”

一陣男聲響起,隨後是木案漆幾被踹翻的響聲。

“若不殺他,我楊家何以立足!”大堂內,楊家數十口人坐在一起,看著家主的親弟弟發火,人們臉上表情各異,有真心實意感到憤怒的,也有低著頭沉默不語的。

但他們都沒有說話。

男人指著門外:“若真給他們送了錢,臨淄城的人如何看我們?天下人如何看我們?”

“堂堂世家家主,被商人虜去,我們卻還要給他送錢送糧?”

楊家人這才說:“這不行,若是送了這一遭,便還有下一遭,日後誰人看我楊氏,都隻覺得我們好欺負,這個禁不能開。”

“隻是若我們攻過去,陳侯那裡不好交代。”

“這些年雖然一直在給鄭張兩家送禮,可他們嘴上答應要將楊氏子弟帶上朝堂,然一年拖一年,直到如今,我楊氏仍無一人位列朝堂。”

“要不,還是等陳侯病好了,叫他主持公道吧?”

“是啊,不然陳侯醒了,得知我們在臨淄城大動刀兵,恐怕不能善了。”

男人看著他們,他冷笑一聲:“如今的陳國,哪裡能容陳侯說話?他殺一個張榕就行了嗎?不過是張氏子弟多,不與他計較,若是計較起來,他這個陳侯隻能在陳宮裡當!”

楊家人互相看看,雖然知道男人說的有理,可不少人還是害怕。

年輕的楊家子弟站出來,有些緊張地衝男人說:“叔爺爺,我以為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君上的臣子,臣子擅動刀兵乃大忌,家主今日所為已大不妥,我們應該止刀兵,請那商人好生商談,若是能用錢糧解決,倒也不失……”

他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就一腳踹中了他的腹部,將他踹得後退幾步,在旁人的攙扶下才重新站穩腳跟。

“沒有血性!”男人指著楊家子弟的鼻子,“枉為我楊氏男兒!”

男人看著神色各異的楊家人,無名火熊熊升起,他怒罵道:“楊氏一日不如一日,正是因為爾等瞻前顧後,畏首畏尾,怕世家大族,怕國君高官,你們怕來怕去,楊氏才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往日要給鄭張兩家送禮,是不是從今以後,還要給區區一個商人送禮?”

“你們丟得起這個人,楊家可丟不起!”

“來人!把他拖出去!”男人朝外大吼。

兩個從人立刻進來,把剛剛說話的青年拖了出去。

青年的父母敢怒不敢言,隻能看一眼男人再移開目光。

雖然留在臨淄的都是楊家主支,可主支也分過得好與不好的,親戚漸漸遠了,差距就越來越大,有些人能吃肉,有些人隻能喝湯。

若是再次分支,他們中間不少人都要離開臨淄。

可吃肉的叫喝湯的跟他們一起去衝鋒陷陣,一起承擔風險,喝湯的腦子再傻也知道不能輕易答應。

男人:“這是族內大事,容不得你們瞻前顧後,今夜若不能把家主救出來,楊家日後再無立足之地!”

“閒話休說!”男人衝門外高聲喊道,“叫他們過去!”

外頭等候的甲士應諾,他轉頭看著這些舉著火把的人,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雖然是甲士,但原先也不過是個庶民,是楊家給他一口飯吃,他才當這個兵,才養得活家人。

“出發!”甲士衝院子裡的仆從們喊到。

仆從們手忙腳亂的拿著武器往外走,仆從不是甲士,他們甚至連怎麼用武器都不知道,他們心裡發慌,可也不敢逃,隻能跟著前麵的人朝超市走去。

深夜,臨淄城內已經沒有在街道上行走的百姓,隻餘火光憧憧,人影印在牆上,因火光變得猙獰,不斷拉長變細,晚風吹過火把,人影也隨之變幻扭曲。

仆從們排成長隊,他們目光茫然麻木的朝超市走去,前方有甲士領路,後方有甲士押後,他們不像“士兵”,更像被押送的囚犯。

可也沒人抱怨,他們都是“楊家人”,世世代代都是楊家奴仆,若是被楊家趕出去,他們甚至不如普通奴隸。

領頭的甲士在宅子前停住。

這宅子已經被翻修過一遍,雖然依舊不曾脫離以前的大概模樣,可也已經煥然一新。

那些缺失破碎的瓦片早已被補上,重新排列規整。

從院內探出來的枯樹也已經栽上了新樹,那樹如今正是結果的前夕,花瓣落了一地,路過的人總能聞到花香。

甲士後頭看了一眼。

這次楊家沒有一個人來。

他們都害怕家主被抓之後,下一個被抓的就是自己。

就連下達命令,叫囂得最厲害的家主弟弟都沒來。

甲士抿了抿唇,他衝奴仆們喊道:“撞門!把門撞開!”

奴仆們沒有撞木,就算有,他們也大多不知道該怎麼用,隻能看向甲士,用一雙雙麻木懵懂的眼睛告訴他,他們不會。

甲士抬起頭來,他指著其中一個人形高大的男人說:“你,去把門撞開。”

男人被甲士指著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縮著脖子,明明身形高大,此時卻像隻受驚的鵪鶉,他嘴唇輕顫,小心翼翼地說:“奴,奴奴不會。”

甲士在心底長歎了一口氣,帶著這幫早就被楊家調|教得膽怯懦弱的家奴,就是神仙下凡,恐怕也打不贏一場仗。

楊家並不養人,他們不需要得力的手下,在他們看來,值得信任的隻有族人。

而家仆奴隸,都不過是一茬之後又一茬的消耗品,刺頭全都殺了,當眾行刑,如此年複一年下來,本來就格外聽話的家仆奴隸們變得更加聽話麻木。

他們甚至已經停止了思考,對任何事除了應答再沒有彆的反應。

奴隸也是人,人隻要不是一刻不停的乾活,總是會動動自己的腦子,可楊家的奴隸不會。

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隻會服從,絕不會有自己的想法。

甲士猶豫片刻,終於,他自己站到了宅子大門前。

再回頭看了一眼,他抬起手臂,敲響了院門。

——

“投誠?”葉舟半夜被叫醒,他披了件外套,就著草兒打來的水洗了把臉,又用漱口水漱過口後才問,“楊家人?”

草兒點頭,可又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隻說:“他是楊家養的甲士,不知道算不算楊家人,他沒改姓。”

沒改姓。

就不算楊家的親信,楊家是連在臨淄做生意的商人的他國商人都不放過,都要人改姓。

更彆提他們自己養的甲士了。

恐怕這個甲士在楊家並不受重視,說不定在楊家人眼裡還不如家裡的仆從。

而甲士再差也是百姓出身,他們跟奴隸不同,不會從小接受洗腦教育,沒有要為某個家族服務終身的念頭。

“讓他去大堂吧。”葉舟,“我到大堂去等他。”

這個位麵,人們蒙昧,野蠻又自由,這是王權式微的體現,所以各種思想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世家子弟給這個世界帶去更多思想,各國君主隻在意怎麼鞏固自己的地位,擴大國家的地盤,這個世界可能有各種問題,但它確實生機勃勃。

隻不過,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隻有百姓和貴族算人。

奴隸和庶民不算人。

對權貴世家而言,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它的物質享受可能不多,但它給人的桎梏卻很少,無論男女他們享受一樣的貴族特權,他們可以終身不婚,也可以情人成群,他們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公主和王子也沒有本質上的差彆,甚至有時候公主能比王子活得更好。

可對底層百姓而言就不那麼美好了,他們不享有任何特權,自由帶來的是混亂,是食不果腹隨時可能淪為奴隸的境遇,哪怕權貴們搶奪他們僅剩的東西,乃至於生命,他們都隻能怪自己命不好,沒能投胎成為權貴世家。

凡事有利有弊,葉舟也清楚奴隸社會通往封建社會的路是必然的。

但並不妨礙他認為這個世界也有好的一麵,未婚男女可以自由戀愛,甚至女性未婚生子都不算什麼,士子們可以擇良而棲,不用在一棵樹上吊死,那些迫害人的“習俗”還沒有出現。

男人不會把妻子關在宅子裡,隻為了保證孩子是自己的種。

更不會讓女人們裹上小腳,剝除她們的人身自由和擁有自己財產的權力。

雖然在這裡,女性還是沒有繼承權,她們無法成為一個世家的家主。

可若她們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中,她們的父母也會為她們置辦產業,甚至被丈夫欺負了,她們的母族還能直接打上門去,強行把女兒接回來,單方麵休夫。

即便這隻是貴族特權,庶民中依舊有買賣妻子女兒的,可他們並非沒有先進的地方。

不過這個先進,隻針對一個階級。

奴隸社會權貴過得更好,封建社會庶民過得更好。

葉舟走到大廳裡,大廳已經被雇員們改造過了,超市裡的人都不習慣跪坐,葉舟也不習慣,他每次跪坐屁股都會抵在腳後跟上,自己被自己硌得生疼,後來他觀察這裡人的坐姿,發現他們坐下的時候兩隻腳朝兩邊撇。

他們撇得很自然,可葉舟就是學不會,不僅膝蓋和腿疼,腳還很彆扭。

於是他讓雇員們按照他們自己的生活習慣改造了大廳。

大廳裡擺上了古樸大方的椅子,旁邊放上了高腿木桌,木桌上平時擺放一些植物小擺件,有客人來的時候把擺件撤下去,就能用來放茶具。

並且角落裡還放置了傅山爐,有人來了就點上香,那時候客人品茗,鼻尖有溫柔香氣,還能看細煙從爐中升起,嫋嫋娜娜,格外賞心悅目。

葉舟坐在大廳的主位上,他讓馮瑤幫忙泡了杯濃茶,剛喝了兩口,草兒就把人領進來了。

草兒先走進大廳,她小跑到葉舟身邊,俯身在葉舟耳邊輕聲說:“他帶了接近一百人來,那些人武哥先帶去後院了,武哥和周哥一起看著他們,陳姐說她待會兒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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