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手比葉舟的小,也沒有葉舟的有力,但是男孩掌心是熱的,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跟他們不一樣。”
葉舟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好好,你不一樣,你不一樣。”
被敷衍的男孩也不生氣,他覺得葉舟是沒有看到他的決心。
而且他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葉舟救了他,那他就該為葉舟奉獻,這是理所應當,不容更改的。
至於彆人,他管不了。
不過男孩還有了變化,最先發現男孩變化的是還在上學的學徒們。
學徒們在進行掃盲,學改良土壤之前,起碼要把學習手冊上的字認全。
雖然學徒們也不懂學技術為什麼還要先識字,但也沒人敢有異議,外麵等著這個工作的人多了去了,他們不乾立刻有人把他們擠下去。
教他們的人有時候會是草兒,有時候是周遠鶴,但更多時候是男孩。
“他比成年人都凶。”
“不像個孩子。”
“我都感覺他沒有感情。”
學徒們私底下都這麼說,他們也不敢說鄒鳴的壞話,就怕被身邊的人高密,所以隻能說點似是而非的話,傳出去也不像是詆毀。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男孩就變了,他依舊沒什麼表情,說話也言簡意賅,可態度卻柔軟了起來,起碼他不會再冷硬的禁止學徒們在不上課的時候說話,也不會在他們談論自己的事情時冷眼看著他們,直到他們閉嘴為止。
慢慢的,男孩的風評就變了。
“他隻是不太愛笑,這也正常,在貧民窟待了這麼多年,誰還會愛笑?不天天哭就很不錯了。”
“人也聰明,他知道好多東西。”
“聽說以後我們都是他管。”
“他管也挺好的,起碼會聽我們說什麼。”
“不像趙慶那邊的人,鼻孔都朝天上去了。”
學徒們已經開始把自己分到了超市這邊,內城的人在他們看來是趙慶的人,雖然在一個基地裡,但不是一波的,甚至除了他們自己,貧民窟的人也都應該是超市這邊的。
一旦有了共同的敵人,他們的關係就更緊密了。
男孩也在自己改變態度後發現了不同——他現在走在路上,會有人和他打招呼了,而不是一看到他就立刻找地方躲起來,有人會對他笑,學徒們還會自己花錢給他買禮物,雖然也隻是幾顆糖。
最開始男孩沒把這些當回事,他覺得學徒們是在討好他,借此從他手裡,或者說超市手裡得到更多好處,但慢慢的他發現,學徒們是真心實意的在給他送禮。
他們甚至認為,男孩外表的冷硬是假的,本質上男孩是個溫柔的好人。
雖然人人都有私心,都在利己,但又都希望領導他們的人是個無私的好人。
哪怕男孩並不無私,也稱不上有多好,可隻要對他們好一點點,他們就會把男孩往哪個殼子裡套。
男孩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愛戴”的滋味。
比起被人恨和怕,被人愛和敬的滋味顯然好太多了。
“他們現在都很喜歡你。”楊月在下課後去找男孩,她也從內城搬了出來,搬到了宿舍裡,成了學徒裡的一員,比起她不敢隨意走動的內城,楊月還是更喜歡有認識的人,能夠隨意走動,大家都一樣的貧民窟。
楊月:“你真是大變樣了!”
楊月看著男孩,她打量著他,同時又驚訝於葉舟在男孩身上花的心思。
男孩變得更好了,他褪去了野狼崽子般的凶殘陰狠和惶惶,變得從容了。
像一顆珍珠,被葉舟珍而重之的耐心打磨,終於不再充滿戾氣。
男孩也看著楊月,楊月依舊戴著麵具,她恐懼自己的那半張臉,卻沒有恐懼新生活,她適應的很快,學的也很好,在班裡成績最好,每天都神采奕奕,哪怕跑不快,卻還是堅持每天跑步,甚至帶動了不少女人。
“是嗎?”男孩沒有太好奇,語氣很平靜,好像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
楊月笑嗬嗬地說:“聽說再考一次試,我們就能學怎麼改良土壤了對不對?”
男孩倒是沒有隱瞞,他點點頭,點完後還是毫不留情地打擊道:“要是有人沒過就還要繼續學,直到所有人都通過為止。”
楊月:“那肯定沒問題,大家都很努力。”
跟以後能不能吃飽肚子有關係的事,大家都很拚命。
男孩在“學校”裡忙得腳不沾地,葉舟卻迎來了難得放鬆的時間,他現在不用教育鄒鳴了,鄒鳴現在隻是晚上回來睡,白天都在宿舍那邊,超市也不用他費心,草兒已經能遊刃有餘的處理超市的事了。
哪怕內城的人過去鬨事,草兒也能輕鬆的打發他們回去。
至於趙慶——趙慶現在比葉舟還會享受,並且水庫也建好了,用來抵錢的土豆也一車車拉了過來,隻能趙慶把錢全部給完,葉舟就能過去注水了。
無所事事的葉舟終於對基地產生了一點興趣,每天抽幾個小時在內城裡轉一轉。
他甚至還交上了兩個“新朋友”。
都是不同勢力的老大,也都對葉舟很友好。
但這樣的悠閒時光沒有持續多久。
在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晨,有人錘響了葉舟“家”的門,不是敲,而是錘,並且越來越急,像是狂風驟雨即將來臨。
葉舟沒來得及換衣服,穿著睡衣就出了門。
莎拉草兒和鄒鳴也都出來了,這個點天還是暗的,不到吃早飯的時間,大家剛剛都還在睡夢裡。
葉舟打開了門。
敲門的是個年輕人,葉舟見過他,但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平時這個人都走在趙慶身後,像是趙慶的一道影子。
但今天這個年輕人卻格外鮮活,他滿頭是汗,氣都喘不勻,說話的速度也很快,為了讓葉舟能聽清,他一句話說了兩遍:“有人打過來了!再有兩個小時就能到!”
葉舟神色一凜,也沒空去換衣服了,穿了睡衣就出了門,他轉頭對草兒說:“看好他們,去找陳舒。”
然後就帶著莎拉一起去找趙慶。
男孩也想跟過去,但是被草兒抓住了手腕。
男孩正要掙紮,草兒就嚴厲地說:“你彆去!不要給仙、老板添麻煩!”
男孩不服:“莎拉都去了!”
他去是添亂,莎拉去就不是嗎?
都是孩子,能有什麼分彆?
草兒不知道怎麼解釋,隻是說:“你們不一樣!”
然後她緊緊抱住了男孩,不讓他掙脫:“不會有事的!”
葉舟進了房車,一輛房車裡擠滿了人,還是趙慶給他留了一個位子才讓他不用一直站著,葉舟坐好之後就讓莎拉坐到自己腿上。
看著人都到齊了,趙慶才說:“是日升基地的人。”
“前幾天才有人來跟我說,日升基地的井打不出水了,一個多月前就打不出來了。”
有人問:“他們不是有六十多口井嗎?”
趙慶搖頭:“基本都是廢井,之前有水的時候,也隻有七八口井出水。”
“我們這兒也沒井啊!”有人喊道,“他要打,怎麼不去打鴻天,鴻天有地下水和水庫!”
“那現在怎麼辦?打嗎?”
他們是不想打的,這段時間不用出去搶掠就能過上好日子,誰想出去啊?曬太陽難受不說,補水也困難,打起來死多少人都不清楚,而且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打過了,手底下的人也是天天享樂。
更何況對麵是孤注一擲,報著打不下他們就得去死的心打過來的人。
就從戰鬥意誌上來說,他們都沒有勝算。
可如果他們在打之前投降,那這個基地最後會是誰的?他們還能不能維持現在的生活?
這是個問題。
葉舟發現,這些曾經靠打仗殺人謀得發展壯大的人,在聽彆人要打過來的時候,想的不是怎麼守住基地,而是怎麼談判,怎麼投降,才能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和享受。
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葉舟歎為觀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