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說話間神色不似假裝,且下車後還一臉意猶未儘地抿了抿嘴巴,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事實上,棲露還真不是故意的——雖然蘇妗囑咐過她,遇到某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時,可以用這一招糊弄過去。但方才那情況,她是真心想為越瑢解答疑惑的。
隻不過她答的,都不是越瑢想聽的罷了。
“見過世子夫人,給夫人請安!”
是廣安伯府的門房看見他們迎了上來。
越瑢回神,神色溫和又矜貴地衝他點了一下頭,然後學著蘇妗的樣子,邁著小碎步,身姿嫋嫋地進了廣安伯府的大門。
“老夫人可在府裡?”
這出嫁的孫女回了家,不管目的為何,按規矩都得先去給府中長輩請安。但門房卻說廣安伯府的老夫人前幾天吃齋祈福去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越瑢聽了也不意外——三房是庶出,不受老太太重視,三房姑娘的及笄禮,老太太不放在心上也很正常。他點點頭,對棲露道:“那咱們就先去看看母親,然後再去給兩位嬸娘請安吧。”
母親自然是指蘇妗的母親柳氏,兩位嬸娘則是指二房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廣安伯夫人汪氏和今日女兒及笄的三房夫人梅氏。
棲露點頭,帶著越瑢往柳氏所住的小院走去。
柳氏雖是長房夫人,但因常年孀居,又是個神誌不清的,所住的地方位置比較偏僻。不過偏僻歸偏僻,環境倒還算雅致,打掃得也很乾淨。
外人都說廣安伯夫婦善待寡嫂,宅心仁厚,雖然不知道私下如何,但就這表麵看起來,確實還不錯。
“棲露姐姐,你回來了!還有姑娘……”門口掃地的小丫鬟見到越瑢很是高興,忙上前給他請安,“奴婢給姑娘,不,是世子夫人請安!”
“起來吧,我娘呢?”
“夫人剛吃完飯,正在屋裡休息呢,奴婢帶您進去!”
越瑢點頭,跟著那小丫鬟進了柳氏的臥房。
臥房裡柳氏正拿著一支桃花狀的玉簪靠在床上,口中含含糊糊地說著什麼。她身邊,一個穿著翠色衣裙的丫鬟正細心地給她整理被褥。
那丫鬟是柳氏的貼身丫鬟,名喚綠樰,見到越瑢,忙麵色欣喜地上前請安。
越瑢免了她的禮,緩步朝床邊走去。
明明四十歲都還不到,柳氏卻已經滿頭花白,又因為神誌不清,常年病著,她的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身體看起來也很是枯瘦。這會兒她正看著手裡的玉簪,反複不停地念叨著一個名字:歲和。
越瑢知道,那是蘇妗父親的表字。
這個可憐的婦人深深地愛著她的丈夫。據說她丈夫意外身亡後,她曾受不住打擊,自縊殉情過,隻是緊要關頭被人給救下來了。
然後命是救回來了,人卻還是瘋了。
“娘,我來看你了。”
每年過年回京的時候,越瑢都會陪蘇妗來看柳氏,因此對她沒有很熟,但也不算全然陌生。
柳氏見了他卻沒什麼反應,隻害怕地往大床裡頭縮了縮,越發握緊了手裡的玉簪。直到綠樰一再告訴她,是她的妗兒來看她了,柳氏臉上的畏懼之色才漸漸消退。
“妗兒?”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聲音低啞,像是被什麼東西割碎了一般,說不出的刺耳——這是從前上吊留下的後遺症。
“是,娘,是我,妗兒來看您了。”越瑢並不嫌棄柳氏,她既是他妻子的母親,就是他應該尊重善待的長輩。見柳氏似乎認出了蘇妗這張臉,他放軟聲音,又叫了她幾聲。
柳氏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認出她似的歡呼著跳了起來:“是妗兒!娘的寶貝妗兒!你這孩子,你方才去哪兒了?娘找了你好久呀!”
“我……”
“一定是出去玩了吧?瞧瞧,頭發都玩亂了!快過來,娘重新給你梳!”
還沒說完就被柳氏拉過去坐在了梳妝台前,並麻溜地拆起了發髻什麼的,越瑢:“!!!”
他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弄好的頭發!!!
“夫人,夫人,姑娘的發髻整齊著呢,用不著重新梳!”一旁棲露也是驚得嘴角抽搐,趕緊上前把柳氏給攔住了。
及笄禮一會兒就要開始了,這要拆了發髻再重新梳,那可來不及。
“亂了,都亂了,要重新梳,要重新梳的,我的妗兒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愛的小姑娘,你放心,娘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柳氏卻根本聽不見棲露的話,隻露出慈愛的笑容,掙紮著往“女兒”的腦袋撲去。
越瑢:“……”
想起從前蘇妗麵對母親發瘋時的反應,他忙起了身去抓柳氏揮舞不停的雙臂:“娘,你聽我說……”
“不要!”話還沒說完,柳氏突然臉色一變,驚恐又憤怒地揮著胳膊尖叫起來,“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去死!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去死——!”
掙紮間,她的袖子被扯卷起來,露出了枯瘦的胳膊。越瑢不經意間掃過去,竟看見那胳膊上布滿了點點青紫色的淤痕。
“這是……”青年愣了愣,臉色大變,一把按住她就轉頭看向了綠樰,“這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被梳妝打扮這點事兒摧殘得奄奄一息的世子跟大家問好=v=
大家明天見,今天繼續隨機20個幸運小紅包喲=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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