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點給弟妹嗎?”宋修和晚飯吃得很飽,又不怎麼會喝酒,這會兒便隻坐在一旁看自家師弟吃吃喝喝。
“不用,她不怎麼愛吃肉。”越瑢給自己搞了個“不愛葷腥隻愛素食”的人設,為了配合他,每回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蘇妗都很少去沾肉菜。因此在越瑢心裡,自家媳婦兒就是個不愛葷腥的人,這會兒自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宋修和也想不到這裡頭有個天大的誤會,聞言點了一下頭,眼神期盼道:“肉你也吃了,酒你也喝了,可以告訴我,來月事到底是什麼感覺了吧?”
差點噎到的越瑢:“……你又不是婦科大夫,這麼好奇這個做什麼!”
“醫學無界,不管什麼科都是我等該潛心研究的……”一提起這個話題,宋修和便像是變了個人,整個人都精神抖擻了起來。越瑢嘴角抽搐,隻能舉手妥協,好堵住他的長篇大論。
沒有機會給對醫術毫無興趣的師弟洗腦了,宋修和有點遺憾,搖頭說道:“你還是這麼沒覺悟。”
越瑢:“……你還想不想聽了?”
“想。”宋修和一雙笑眼瞬間就亮了起來,“快說。”
越瑢拿這醫癡沒辦法,隻能在他的連連追問下回憶了一遍那段“慘痛不堪”的往事。
“很痛?什麼樣的痛?……鈍鈍的,漲漲的?哦……那血流得多嗎?具體是什麼顏色的?很紅嗎?還是會有點發黑?聽說有些婦人不健康,流的血會帶點褐色……”
越瑢:“……”
勉強給了幾句解釋糊弄住這倒黴師兄後,青年果斷轉移了話題:“他們搞不定老頭子,打算從我家內宅入手了,這事兒你已經知道了吧?”
宋修和意猶未儘地看了他兩眼,點頭,恢複成了平日裡做什麼事都慢吞吞的樣子:“師父跟我說過,聽說你派出了葉風他們去找幕後黑手,找到了嗎?”
“沒,前幾天剛收到消息,說是被對方搶先一步把人給滅口了。”說到這事兒,越瑢便甚是不快地眯了一下眼睛。
宋修和一愣,有點意外:“以他們幾個的能力,不應該啊。”
“是不應該,”越瑢拿起桌上的酒碗往嘴裡灌了一口,“可仔細想想,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畢竟耳聽不如眼見,他們常年跟我呆在這裡,自然不如對方熟悉京城。”
宋修和明白了他的意思:“王爺又不方便出手,這些年盯著他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是,所以那個丫鬟才會被他們搶先一步解決掉。”越瑢嗤笑,“要是老頭子的人出的手,他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機會。”
“眼下趙王與太子之爭已經進入白熱化,宮裡那位的疑心病也越來越重,鎮北王府深處漩渦中心,若再這麼被動下去,隻怕……”宋修和溫和的眉眼皺了起來,“師父說的沒錯,你確實該回京了。”
“還差一個時機。”越瑢翹著二郎腿,神色懶洋洋的,眼神卻很幽深,“不然就算找借口回京了,也沒法多待。”
“那倒是,師父曾對外說過京城那樣的富貴地不適合修行,你一個‘一心修仙,不問世事的世外人’,想要回京長住,確實該有個充分的理由,不然該引人懷疑了。”
越瑢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嗯”,沒再說什麼,隻晃晃手中的酒碗道:“不說這些糟心事兒了,來,喝酒。”
宋修和拿起手邊的茶杯跟他輕碰了一下,依然十分守禮地沒有多看蘇妗那張臉:“你少喝點,彆把弟妹這身子喝醉了。”
越瑢一頓,驚奇地笑了:“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媳婦兒這身體酒量挺好啊,我都喝了這麼多還沒什麼醉……”
話剛說完,眼前突然一陣輕微暈眩,緊接著心下便猝不及防地湧出了一陣想哭的衝動,越瑢一愣,有點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
宋修和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繼續往下說,不由有些莫名:“嗯?”
越瑢回神看他:“……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很委屈,很想哭。”
宋修和:“……?”
“明明剛才心情還挺好的……”越瑢說著越發煩躁了幾分,他覺得自己好難過好難過啊!可到底為什麼難過又說不上來,反正就,很想哭就是了。
宋修和也有點懵,想到有句話叫一醉解千愁,便遲疑道:“那不然,再喝點酒?”
越瑢想了想,點頭。然後沒一會兒……
“不是,這到底怎麼回事?”不受控製地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陳年舊事,因此越發想哭了的青年嘴角抽了抽,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快點讓我停下來……老子一大老爺們,這麼哭唧唧的像什麼話!”
宋修和:“……”
他想了想,伸手把了下越瑢的脈,隨即訝異道:“脈象顯示你喝醉了……”
越瑢:“怎麼可能,我千杯不醉!”
“可你現在住在弟妹的身體裡,”宋修和說,“每個人醉酒後的反應都不一樣,如果我猜的沒錯,你這個樣子,應該受了弟妹身體的影響……嗯,要不要我去給你熬碗醒酒湯?”
正在狼狽擦眼淚的越瑢:“……”
喝醉了之後會嚶嚶哭泣?這可憐的姑娘從前是受了多少苦,才會養成這樣的習慣啊!
世子爺深深地憐惜痛心了。
——卻不知道真正喝醉之後的蘇妗是這樣的:“好難過好想哭,好想打爆那個小時候搶我糖吃的二狗子的狗頭呀嗚嗚嗚!”
***
因喝了酒身上有酒氣,眼睛也哭得有點紅,這晚越瑢沒有回自己屋,而是尋了間客房睡下,第二天早上才回去跟蘇妗說,自己昨晚和師兄秉燭夜談了。
蘇妗也沒在意,長生觀分前後院,內門弟子住後院,外門弟子住前院,兩者之間隔著一個大花園,並不會出現外門弟子看到“她”與宋修和同處一室,進而產生什麼誤會的事兒。至於內門弟子……四方道長一共就越瑢和宋修和兩個內門弟子,再沒有彆人了。
兩口子一起吃了早飯,越瑢便“修行”去了。蘇妗不好打擾他,又不好出門,免得被前院弟子們發現不對,便和往常來看越瑢時一樣,窩在客房裡看起了書。
“姑娘,你怎麼又把這書給帶來了!”
棲露在一旁收拾東西,回頭看見她手裡的書,頓時就急了。
蘇妗看了看自己手裡包著特彆正經的外皮,內容卻非常豔俗且少兒不宜的話本子,義正言辭地說:“這書怎麼了?《女誡》,這可是一本教導女子為人處世的絕世好書!”
棲露:“……萬一被世子看見裡頭的內容,你的形象可就毀了。”
“放心,他不會發現的,”蘇妗得意地衝她擠了擠眼睛,“且不說他向來沒有看我私人物品的習慣,就是有,你瞧瞧這書皮,做的多逼真多好啊,隻要不翻開來,誰會發現這是一本香豔話本子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會有萬一,”眼看這小話癆又要開始長篇大論,蘇妗忙嘻笑著打斷了她,“要是有,我就說我也是被阿昭捉弄了,反正這書也確實是她幫我找來的,不算冤枉了她。”
阿昭說的是今上的姑姑慶陽長公主的獨生女兒清平郡主明昭。蘇妗與她是自幼結交的好友,兩人臭味相投,彼此引為知己。她也是這京中除了廣安伯府眾人之外,唯一知道蘇妗真麵目的人。
“……您怎麼老打著甩鍋給郡主的主意,”棲露嘴角抽了抽,“郡主若是知道了,鐵定得跟你絕交。”
“沒事兒,我有一百種法子能哄她消氣。”蘇妗無所畏懼地攤了攤手,“行了你乖,一邊兒玩著去,我這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
知道所謂精彩的地方,一定又是少兒不宜的棲露:“……”
就這樣過了三天,第四天中午,越瑢的師父四方道長終於回來了。
他瞧著五六十歲的模樣,須發花白,身材富態,外表看起來十分普通,就是個中年胖老頭。但那雙曆經滄桑後清明而睿智的眼睛,卻顯出了一種與常人不同的“仙氣”來。
蘇妗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好迎著風從門外走進來,那衣袂飄飄乘風而至的樣子,看起來十分仙風道骨。
“師父你回來了,”宋修和第一個上前行禮,“師弟和弟妹已經等候多時了。”
四方道長點頭朝越瑢和蘇妗看來,手輕輕一揮,示意他們不必多禮:“隨我來。”
蘇妗被他這言簡意賅,一切儘在掌握中的高人模樣震住,忙恭敬跟上。越瑢則是暗嘖一聲,給了他一個“多日不見,您老人家裝逼功夫又大有精進”的眼神。
四方道長:……小兔崽子怎麼好意思說他???
師徒倆暗自交鋒,等進了後院堂屋坐下,方才說起正事。
“再跟為師說說,你們互換身體那天到底發生了怎麼回事。”
越瑢看了蘇妗一眼,沒提起蘇嬿,隻把那一整天做的事兒,還有那晚天降驚雷時的場景詳細描述了一遍。
四方道長早已從他的信上得知這一切,但眼下親耳聽到,還是忍不住擰了眉。他又細細觀察了一番小兩口的麵相,末了才搖頭道:“如果為師猜的沒錯,那道驚雷應該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設下陣法刻意引來的。至於其目的,如今還說不好,但可以肯定的是來者不善,否則你們的神魂不會受到震蕩,也不會因此陰差陽錯地交替了神魂,進入了彼此的身體。”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
那道驚雷竟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蘇妗驚愕之餘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越瑢也是心下一沉,眼神瞬間變冷。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暴露了,可轉念一想,又不可能。
首先他一周歲之後就一直住在青雲山,幾乎沒怎麼回過京城。這麼多年來更是一心維護自己世外人的形象,不曾摻和朝中事務半分,甚至連自己家裡的事明麵上都沒怎麼管過。雖說因為他鎮北王府世子的身份,那些人不可能完全對他放心,可這些年他們早就已經沒再派人盯他了。他行事又一向謹慎小心,按說絕不可能暴露什麼。其次若真是發現了他的真麵目,他們大可以直接派人殺了他以防後患,又何必用這麼迂回玄學的方式來對付他呢?
越瑢一時想不出頭緒,不由擰緊了眉頭。
四方道長見此擺擺手,淡定道:“這事兒雖說有點棘手,但也不是不能解決,你們不必太過擔憂。“
想起自家師父前段時間因為摸不著這事兒的頭緒而上躥下跳,整日亂發脾氣的樣子,宋修和忙問:“師父這是終於找到解決之法了?”
什麼終於!也就費了點小功夫而已。四方道長不滿地看了這呆徒弟一眼,摸著長長的胡子臉色高深道:“所謂道法,皆是逆天之行,隻要做過,便一定會有跡可循。而隻要找到對方出手的痕跡,便能找到解決辦法。不過此事有個前提,那就是你們要先找出那個背後設陣之人才行。不然這般無頭蒼蠅似的,不好行事。”
“可人海茫茫,我們怎麼才能找到那人呢?”事關自身安危,蘇妗心中很有些不安。
“離得太遠沒法設陣,當時事發的時候,那人必在你們附近。”四方道長說著又道,“且據為師推斷,那人針對的應該是你們其中一人,隻是那雷劈下的時候,你們恰好撞到了頭部,這才陰差陽錯地進入到了彼此的身體,避開了那人真正的目的。所以我猜,那人可能會再次對你們下手。未免再出什麼意外,為師一會兒給你們畫個符帶在身上,可安神定魂,用作防身。”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換回自己的身體?”越瑢現在最關心的是這個。
四方道長看似慈祥實則幸災樂禍地看著他:“等找到那個人,解決掉他之後。放心,為師已經確認過了,互換身體隻是有些不方便而已,沒有其他危害的。”
越瑢:“……”
***
雖說沒法馬上換回身體,但事情總算是有了點眉目,蘇妗和越瑢商量了一番,準備明日就啟程回京,好早點把背後坑害他們的人找出來。
越瑢讚同她的說法,隻是以還有點要緊事要辦為由,把啟程返京的時間往後推了幾日,然後回頭就以最快的速度傳了封信給自家破爹——我打算回京長住了,快給我安排起來!
蘇妗不知道自家可憐的男人想回京還得千挑萬選一個完美的時機,這天晚上吃過晚飯後,便早早地躺下休息了。
被人惡意盯上的感覺很不好,她心裡有些煩憂,不過想到還有個仙君轉世的夫君在自己上頭頂著,又沒有那麼愁了。
老天爺應該不會對他的親兒子見死不救吧……
“姑娘,世子爺說他今晚要修行,不回來睡了,讓你早點休息。”這時棲露在外頭敲了敲門。
“知道了,”蘇妗回神應了一聲,“你也去睡吧。”
“行,那有什麼事兒您隨時叫我。”棲露就睡在隔壁,說完就下去了。
蘇妗起身滅了燭火,躺回床上閉了眼睛,可大約是心裡存著事兒的緣故,竟是遲遲沒能睡著。她翻來覆去地滾了一會兒,越發覺得清醒,再加上接連吃了好幾天的素,肚子裡一點油水都沒有,更是有種心下胃裡都空蕩蕩的感覺。
她有摸了摸肚皮,有點惆悵,正想起來倒杯水喝,窗外突然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敲打窗戶,又像是有東西在窗戶上摩擦,隱隱還伴隨著“吱吱”的怪叫聲,聽起來有些滲人。
蘇妗嚇了一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誰?!”
“吱吱!”
奇怪的聲音越發急切了幾分,蘇妗皺眉,左右看了看,拿起案桌上的銅製燭台放在身後,慢慢朝那窗戶走了去。
窗戶是木製的,因天冷,關得很嚴實,蘇妗一手去推那窗戶,一手舉起了手中的燭台……
“吱吱!”
剛開了一條縫,便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蘇妗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是一條尾巴。
“吱吱!”不等蘇妗繼續動作,尾巴的主人便一把抓住窗戶的邊緣,將它用力推了起來。蘇妗一看,竟是隻毛發呈灰褐色,長了兩道白眉的猴子!
猴子見到她很開心,舉著爪子吱吱亂叫了兩聲就跳上了她的肩膀,蘇妗下意識用手托住它,心裡十分驚奇,這大半夜的,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個小家夥?
白眉猴子卻似乎跟她……或者說跟她這具身體的主人,越瑢很熟,拿腦袋蹭蹭她之後便跳到不遠處的案桌上,從懷裡摸出了三個圓滾滾白胖胖,約莫拳頭大小的……
鳥蛋?!
蘇妗看著桌子上的東西驚呆了,那白眉猴子卻是仰著頭開心地叫了兩聲,一副“這些都是我找來送給你的,你快誇我厲害”的樣子。
蘇妗:“……”
蘇妗沒忍住,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
鳥蛋啊……葷腥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